每个进入旅店的人,在短时间内似乎都的确变得比以前更好,更让自己和身边的人满意……
“梦并不是没有逻辑。”
庄迭已经转回身去:“我们之所以会觉得梦不合理,是因为我们所习惯的表层逻辑,和深层次中潜意识的规则发生了冲突。”
“想要摸清楚梦中的真正规则,就要暂时放弃现实中的一切思考模式,站在潜意识的角度去考虑。”
“所以,这条规则必须唯一,并且足够简单、足够明确。”
庄迭说道:“一场梦,是没有资格、也没有能力来判定什么是正向,什么是优缺点,哪些应该舍弃的。”
“我懂了。”光头咨询师忽而恍然,“之前那个思路的确不够严谨——旅店难道能在一瞬间了解我们每个人的生平吗?那岂不是说这场梦能读心了?”
光头咨询师看向严巡,他忽然想通了对方服软的原因:“这和你的观点是一致的。咨询师本人永远不可能彻底摒弃主观色彩,所以也永远无法对咨客给出完全客观的判定……”
打个比方,躁郁症对大多数人来说都是无尽的折磨。但历史上有许多艺术家,恰恰是依赖轻躁狂发作时汹涌的灵感源泉,才创造出了那么多极具冲击力的传世之作。
这当然不是为双向情感障碍洗白,这种病症具有极大的痛苦和破坏性,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能体会到那种过山车似的煎熬。
只不过,如果把正沉浸在奔逸的汹涌灵感中创作《星夜》的梵高拉到这场梦里。究竟要不要把这一部分扣在旅店中,让他变成一个平静的普通人,恐怕就要引发一场旷日持久的激烈争论了。
同样的道理,变得勤奋、变得热爱且擅长社交自然是好事,可谁又能说,懂得劳逸结合、喜欢独处就不是另外一种长处呢?
至于杜教授的情况,则更用不着多说——错误的经验和教训当然是种阻碍,却未必不是提醒着自己今后更加谨慎的警钟。
在听到凌溯说,杜教授已经放弃了入梦、现在正在外面负责新患者的治疗,光头咨询师其实就隐隐生出了这种担忧。
如果是过去,以杜教授的性格,一定会更加仔细和谨慎,再三验证反复求解才对。
可这一次,向来慎重的老朋友却就这样轻易选择了放弃,掉头去寻找其他的方法……
“一定还有什么被我们忽略了。”
严巡紧锁眉头,看向庄迭:“你找到其他规律了吗?我们可以帮你分析——”
庄迭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直接跳过了这一步,看向吴理:“你的房卡还在身上吗?”
吴理怔怔坐在角落里。
从刚才开始,他就显得格外不对劲,直到现在也再没说过一句话。
他的神色有些恍惚,抬头看了一会儿庄迭才反应过来,摸了摸口袋,点了下头。
“刚才说的那些事,你并不是完全不知道。”
庄迭看着他:“你其实梦到了杜教授和自己的脑子吵架,是不是?”
吴理的脸色显得格外苍白,张了张嘴,终于点头:“对……我梦见了。”
光头咨询师转过身,匪夷所思地看着他:“怎么会?”
吴理低着头道:“我也不知道……我当时还觉得这些梦很离谱,和同学当玩笑说过。”
“跟你们说的一模一样,第一次是吵了一整宿,后来就越来越短。”
“最后一次,我看见那个……那个像脑花的东西彻底消失了,杜教授也走了。”
“每次他们吵架,我就坐在边上旁听,但动不了也发不出声音。”
“我想着只是场梦,就没在意,还担心自己是不是被超负荷的知识在梦里镇压了……”
吴理的声音越来越低,一只手在口袋里,还紧紧捏着口袋里那张房卡。
他迎着庄迭的视线,忽然再撑不住,抬手用力抱住脑袋:“你不用替我着想——我想起来了,我才是那个被留下的影子对吧?”
“出门的时候没有影子,是因为我被留在旅店里了!”
吴理抱着手臂,彻底缩成一团,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和杜教授的脑花没有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