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合理的故事……”凌溯低声念了一句,站起身,走到墙上挂着的全家福前。
两人对话时,庄迭也已经在这个“家”中绕了一圈。
墙上的照片里是一家三口,陈乐坐在父母中间,避开镜头微低着头。
看得出,他是那种在班级里也很难引起其他人注意的孩子——相貌普通,身体矮小瘦弱,神色是不符合这个年纪的、有些不合群的阴郁,鼻梁上还压着一架厚重的眼镜。
“女士。”凌溯忽然出声,“我再确认一遍,在他人的梦域中醒来可能会导致的后果,您并不清楚,对吗?”
女人愣了下,她迟疑着低声道:“官方从来没有公布过……”
“我知道,官方没有公布这件事。”凌溯打断她,“你也并不知道,是这样吗?”
他问出这句话时,也顺势回过身,视线平静地落在女人身上。
女人的身体僵了一瞬,她想要开口,凌溯的视线却莫名让她说不出话。
“我可以给你讲个故事。”凌溯道。
“1949年的诺贝尔医学奖,颁给了一位叫莫尼兹的人,因为他发明了一种手术。”
“在后来的演变中,这种手术变得越来越简单易行——整个手术只需要十分钟,不需要助手,在任何地方都随时可以进行。”
“它可以让人变得安静、规矩,可能会稍微有一点懒惰和古怪,但无伤大雅。”
“手术的全称叫经眼眶额叶切除术,也叫冰锥疗法,被广泛应用于不听从管理的……”凌溯把玩着手术刀,停顿了下,“任何人。”
女人不自觉提高了声音:“你这是什么意思?!”
“一个很小的质疑。”凌溯笑了笑,“如果我猜错了,还请您不要介意。”
“这种酷刑早就被禁止了,你是在指控我有非法虐待行为吗?”
女人的脸上显出愠怒,她站起身,寒声道:“我绝不会伤害自己的孩子……”
凌溯像是听见了什么很有趣的话:“可是……我就不是您的孩子吗?”
女人的声音骤然刹住。
她盯着凌溯,脸上的黯然、疲惫和心痛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某种敌视的冷意。
在和凌溯的对话中,因为对方的刻意诱导,她出现了一个失误。
如果是一个母亲遇到孩子的这种指控,即使再愤怒,第一反应会说的也是“我绝不会伤害‘你’”。
这和母爱的关系并不大,而是因为当人们在对话中,越是情绪激烈的自白和倾诉,在句子里涉及到对方的时候,越倾向于直接使用人称代词。
同时,这个失误也暴露了另外一个事实……
“看来您也并不是完全不清楚,在他人的梦中醒来可能会导致的后果。”
凌溯不紧不慢道:“不然的话,听到冰锥疗法,您的反应也不会这么激烈了。”
——当一个人在不属于自己的梦中醒来,就会失去全部有关“自己”的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