匠人反问了一句,而后看了看左右,低声说道:“王公在南,不知道这里的情况也是很正常。”
“您搬过来之后,一直都很照顾我们这些人,有剩饭会来接济我们,有差事也会让我们来做,这些事,我本来不该说的,但是,您若是继续待在这里,会有危险。”
木匠愤恨的说道:“他们说北边的是叛贼,说北边的吃人,吃小孩。”
“要我说,论吃人,谁能比得过这孤独大嘴?”
“过去他还能略微装模作样,四处转一转,我们能缓口气,现在呢?”
“这两年里,他不断的征收税赋,多少人家被逼死,税赋之外,还抓人做壮丁,去徭役,挖沟壑,修城池,就是匠人,也被抓起来去打造铁器军械。没有人能逃得过,人是一片一片的死啊”
“口口声声说是为了讨伐叛贼,叛贼那边如何我不知道,但是我们这里,那些当官的府邸是越来越奢华,他们的亲信是越来越有钱,就我们。”
木匠认真的说道:“此处的官差都是恶鬼,您出手阔绰,早晚要被他们祸害,我有亲戚去了北边的,他们都说那边的情况跟老爷们说的不一样,像您这样能读书认字的,在那边还能得到重用呢,我们这些人没本事,也去不了那边,您不一样,还是勿要想着定居在这里,有办法就尽快去北边吧。”
听到木匠的话,店家抚摸着胡须,“说起来,我也有好友在北边,他们说:我们这样的人在那边没什么便利,倒是你们这样的匠人,在那边过的甚好。”
“啊?”
匠人有些不解“他们也抓人去打铁吗?”
“听闻那边征召匠人,有特殊才能的匠人,可以进厂获得官吏俸禄,吃着俸禄做事!”
“当初不是跑了很多的医者吗?”
“这些医者啊,就是去那边吃俸禄的,他们那边真的有医坊和悲院,医者过去,就能吃着俸禄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店家兴致勃勃的说了许多事。
很多东西,匠人都是初次听说。
他听的一愣一愣的,等到店家说完,匠人一脸的愕然,“您对那边的情况如此熟悉,为何自己不去呢?”
“哎,你方才说我好跑过去,可是,哪有那么容易啊?若是你们这样的,心一横,带着家里人往北边的密林一钻,钻出来就到了人家的境内,不愁吃喝。”
“可我呢?”
“我这诺大的产业,这些东西就是装车也需要好几辆大车,我怎么走?”
“我们这些人早就被盯上了,根本走不掉。”
店家叹声叹气,两人又聊了会,匠人方才告辞离开。
店家站在门口,目送着那木匠消失在远处。
一旁的小厮缓缓走上前来,低声谩骂道:“独孤永业这个狗贼,简直就是疯了,这税赋比起当初高纬时期的都要夸张,为了跟陛下作对,不惜做到这种地步吗?”
店家盯着面前的街道,轻声说道:“其实,河洛地区的百姓还好一些。毕竟他认为这里的都是他自己的子民,其余那些新得之地,才是最惨的,为了筹集军费,河水以南的富裕地,被他硬生生弄出了粮灾。”
“他也根本不在乎那些那些州郡,甚至派遣军队去强行收税,直接烧毁抵抗的村庄,屠村屠城。”
“也不知道,段韶的心里,是否会有一些后悔呢?”
金墉城,尚书台。
独孤永业与段韶面向而坐,下方则是坐着许多的官员。
段韶眯着双眼,认真打量着面前的独孤永业。
说起来,刚刚到达河洛的时候,段韶压根就没有将面前这厮放在眼里,独孤永业的军事才能还不错,但是在段韶面前也就只是这样了,不算一流。
至于谋略,段韶就更是看不起他了,基本上没什么谋略,玩的都还是老鲜卑军头的那一套东西。
因此段韶根本就没将他放在眼里,来到金墉城之后,更是迅分化了他的军队,领着其中精锐外出作战,又将他们离间。
事情到了这一步,一切都在段韶的控制之下,他觉得独孤永业定然会受不了这样的威胁,会急着对自己出手,而他也做好了一切的反制手段。
可就在这个时候,独孤永业却忽然变了个人。他亲自赶到距离城池三十里地的地方,为段韶等人接风洗尘,亲自进行了对诸多将士们的封赏,而后又马不停蹄的带着众人前往河内,带着众人查看了刘贼渡河作战的战场,那里至今还有许多的刘贼精锐把守。
他说出了让段韶等人返回的理由,他现刘桃子的爱将姚雄聚集军队,似乎是要袭击河内,故而才召众人前来,没想到,姚雄假装要进攻自己,最后却忽然渡河去打了伪周。
他对打断这次讨伐感到很愧疚,并且再三表示往后再也不会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