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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饮光盯着黝黑的门缝,门上插着一枝盛放的桃花枝,淡笑一声,重又慢慢坐回长凳上。

裁缝铺后堂那一间屋子其实并不深,四面都没有窗,亦没有灯烛照亮,屋内是一片纯粹的黑,沈丹熹踏入其间时,袖摆微扬,一盏琉璃灯已悬在身前。

岑婆感知到身后火光,回头看来一眼,并未多说什么,继续在前方引路。

沈丹熹跟在她身后走了许久,城中人声逐渐被鸟雀之音替代,山野之间的春雾浮在四周,春雾深处露出一座低矮的坟包。

此间主人回归,周围草木簌簌作响,枝叶摇荡间,竟无比灵活,像在欢迎岑婆和随她而来的客人。

今早天未亮时,沈丹熹入密阴山,便是来这里找过她。

那时这些草木对她可不算客气,还试图扭曲环境,阻止她朝那一座坟包靠近。

不过这些草木大约修炼不精,那些小把戏或许能蒙混普通人,却拦不住沈丹熹。沈丹熹到了坟前,发现墓中是空的,才又离去。

再次前来,周围草木对她友好许多,两人一前一后,径直朝坟包走去。

沈丹熹踩着岑婆的脚印,身形化作一缕青烟,没入坟包内。

坟包内只有一间狭小的石室,石室正中一张停棺的石床,如今棺木已经不在,只剩下石床。

岑婆抬起下巴示意道:“脱了衣裳坐到那里去。”

沈丹熹将琉璃灯放置在石床一脚,解开襦裙系带,将褪下的衣裳铺在石床上,赤丨身坐下。

岑婆抬手点向自己眉心,尖锐的指尖划开额头,并指探入灵台,片刻后,一线亮色的细长银针随着她的指尖抽出。

这一枚银针甫现,整个墓室的温度骤降,刺骨的阴寒之气似乎已顺着银针,从阴曹地府逆流而上,涌入这一座埋在人间地底的墓穴里。

琉璃灯中的雀火被阴气所撩,轻轻一晃,又即刻静止,火光依然明亮。

“能照亮阴司的火,是一簇好火。”岑婆看了那火苗一眼,走到沈丹熹面前,最后一次向她确认道,“我说过了,老婆子的针是刑具,穿入你魂魄的每一针,你都要承受锥心刺骨之痛。”

“人身有二百零六块骨,想要将身魂织在一起,你便要生受二百零七针。”

比起在九幽生不如死的日子,二百零七针又算得了什么。

沈丹熹没有半分迟疑,点头道:“我明白,岑婆请。”

“好。”她如此果决,倒是令人佩服,岑婆捻起银针,“老婆子年龄大了,看不清针眼,扯一根你的发丝做线,帮我穿进去。”

沈丹熹抬手取下发簪,松开发髻,一头青丝如瀑淌下,在雀火的光照下,氤氲出柔顺的光泽,披盖于柔软白皙的身躯上。

她指尖挑起一根发丝扯断,乌黑柔韧的发丝上有微光一闪而隐,按照岑婆要求,将细长发丝穿入针眼当中。

岑婆托起她的手,针尖悬在指腹,在下第一针前,提醒道:“仙灵修到元神大成之日,可以元神出窍,遨游天地,身魂相织以后,你的元神便再无可能脱身而出,若强行离体,只会魂碎身溃,顶多只有神识可外放一定距离。”

沈丹熹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

若是魂魄再次被挤出身体,那魂碎便碎了,她宁可碎了,也不想再入九幽,自然更不可能将自己身躯再次拱手奉于他人。

岑婆便不再多话,银针的光映入那双苍老的眼中,破开浮于瞳孔的浑浊迷障,使她这一刻的眼珠竟比幼童还要清澈。

银针穿指入骨,锐痛刚在身躯上冒了个头,阴冷而尖锐的寒意随之侵入魂魄。沈丹熹已做好了魂魄锐痛的准备,这比身上的疼,更要强上百倍千倍。

可岑婆行针一半,忽而生生顿住了。

她疑惑抬眸,看到岑婆惊讶的神色,再垂眸时,又见她捻针的手微微颤抖,银针之上神力流转,针尖之处正有一股极强的力量与之抗衡。

织魂针织魂,本该如普通银针织布一样容易,可当下织魂针抵在沈丹熹的魂魄上,却像是触上了一块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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