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珣正气呼呼地走着,看到对面走来一个面熟的小丫头,可一时又想不起她是谁,毕竟他才六岁,记性不太好。
她手里拎着一个竹筒,冲他行了个礼便要走。
“站住,”谢珣叫住她,“你手里拿的什么东西?”
荔雪驻足,恭敬答道:“回世子,是菜虫,捉来喂鸟的。”
“虫子?”谢珣眼睛一亮,命令道,“给我!”
荔雪有些舍不得,毕竟这可是她花了一下午的功夫捉的:“世子要这个做什么?”
“不用你管!”谢珣伸出手来,蛮横道,“给我。”
“那好吧。”荔雪将竹筒递了过去,约莫能猜到这小子肯定拿去捉弄人的。
荔雪两手空空回了玉笙院,笼中的鸟儿饿得张着嘴巴啾啾的控诉她。荔雪去小厨房中要了些谷子,踩着凳子放进了笼子里。
喜儿从堂中走了出来,冷着一张脸道:“荔雪,侧妃唤你。”
“哦。”荔雪从凳子上跳下来,拍了拍手,跟着喜儿去见林侧妃。
林侧妃身子丰腴,是个十分有韵味的妇人,纵然已经生了两个孩子,身材却已经凹凸有致,且保养的唇红齿白,肌肤如玉。对比宁王妃的端庄大方,林侧妃显然更有风情一些。
因着她第一个为宁王生下了儿子,接着又生下一个女儿,故而在后院的地位仅次于宁王妃。她自认比宁王妃长得美,只是出身不好,才勉强做了侧妃,内心却是十分不服气的,日后谢珣走了歪路也与这位侧妃有着重要的关系。
林侧妃慵懒地倚靠在贵妃榻上,见她进来,也只是斜斜地瞥了一眼,并不拿正眼瞧她。
荔雪给她行了礼,却没见她有让自己起身的意思,心中估摸着这位侧妃要找事,便跪了下来,很是顺从的模样。
林侧妃瞥见她安安静静地跪在那里,既不问原因,也不给自己叫委屈,倒是个有眼力价儿的。
待叫她跪了约莫一刻钟的时候,林侧妃才开了口:“听说儿只让你喂鸟浇花,这般清闲的差事,你怎的还去偷懒?把鸟儿饿得直叫,吵得人头疼,儿回来可是要读书的,这般吵,你叫他如何静下心来?”
荔雪老实答道:“回娘娘的话,奴婢没有偷懒,奴婢今天下午去菜园捉虫子了,鸟儿吃虫子才会长得胖。今日奴婢回来的晚了,是奴婢的错……”
林侧妃轻哼了一声:“我听喜儿说,你方才喂的是谷子,你捉的虫子呢?”
荔雪如实道:“奴婢回来的路上遇到了世子,世子将奴婢捉的虫子都要去了,连竹筒都没给奴婢留。”
林侧妃不信:“世子要你的虫子作甚?”
荔雪低了低头:“奴婢不知道。”
林侧妃不屑于同她一个小丫头争论,况且这丫头也不多为自己辩解,软绵绵的跟朵棉花似的,摆了摆手:“罢了,你去院子里跪一个时辰,若下次再偷懒,这院子你就别待了。”
“是,奴婢领罚。”荔雪站起身来,往院子里走去,寻了一处干净的地方跪了下来,姿势十分标准。
喜儿出去看了一会儿,回来禀告林侧妃,林侧妃见荔雪如此实心眼,便也没再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香蕊帮着三小姐谢云月绣好了一方香帕,正准备给谢云月送过去,经过院子时正好看见荔雪跪在那里。
她与荔雪都是从蘅芜苑出来的,感情自然是有一些的,见荔雪刚来不久就受了处罚,正要上前问问是怎么回事,没想到喜儿走了出来,看到香蕊手中绣得栩栩如生的帕子,便过来向她讨教是如何穿针走线的。
喜儿毕竟是林侧妃身边的丫鬟,她主动与香蕊搭话,香蕊自是不敢冷落她的,于是便认认真真地同她说了起来。
香蕊的锈活很是漂亮,她也十分喜欢绣东西,一旦聊起这个便停不下来,荔雪也随之被她抛之脑后了。正好喜儿这会儿也没什么事,便拉着香蕊坐在廊下,细细地探讨起来。
荔雪跪在冰冷坚硬的地上,膝盖又麻又痛,叫她心里好不痛快。
这便是她不想重生的原因:每次重生都从六岁开始,进府之后便要伺候主子,初时没有靠山,谢珣现在还作天作地无人可比,须得经由夫子好生教导敲打一番才能逐渐改了性子。在这偌大的王府中,那里还有人关心她这个六岁的小丫头呢?
荔雪心中正悲凉着,下了学堂的谢珣已经走到了院门口。
他每日都要在学堂中多留着时候,和夫子讨论一些书中的学问,今天也不例外,直到书童催他天色实在晚了,他才意犹未尽地结束了和夫子的讨论。
他刚走进院子,便看到一个小小的人影跪在那里,再一看竟是自己的丫鬟荔雪。
她跪得笔直,表情木木的,廊下有两个丫鬟正聊得开心,愈发衬得她落寞可怜。
毕竟是自己的丫鬟,别人不疼,自己若也不疼的话,那便真是个没人管的小可怜了。
“你怎么跪在这里?”谢珣走过去,开口问道。
他的声音让香蕊和喜儿忙停止了聊天,慌张地同他行礼。
谢珣却是看都没看她们一眼,毕竟那不是他的丫鬟。
喜儿觉得有些尴尬,借着回屋时候林侧妃的借口,赶紧走开了。香蕊还站在原地,一时觉得十分羞愧:自己的好朋友跪在旁边受苦,她却同别人聊得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