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香生怕说这些惹卿莹烦心,闭嘴不说下去了。卿莹却直觉有哪里不对。她突然回想起太子离去前,看自己的那个眼神。她猛地反应过来——
那眼神,分明是……怜悯。
怜悯……
那仿佛预见了什么糟糕后果的怜悯,那洞若观火却又事不关己的怜悯,是上位者天然对下位、对一个挣扎在伤痛和泥潭中的微不足道的蝼蚁的怜悯。
她立刻让瑞香事无巨细,把那些话都说与她听。
什么“有其母必有其女”、“不日便将下嫁他人,竟还招惹上了秦王,难道指望着做秦王妃不成”
瑞香越说越气愤:“他们还说公主是从娘亲那里学来的,身为公主,礼义廉耻都没学会,倒是学会了爬男人的床……真是岂有此理,公主明明没有做过,为何要受这些污蔑?!”
却见少女脸色微白。
“你之前说四皇兄与母后……起了争执?”
她手脚冰凉,联系前因后果,如有利斧劈开脑海,一片清明。
难道一直以来……她都想错了?母后如此厌恨她,并非全然因为卿瑶的缘故。
匆匆给她安排了婚事,是着急把她嫁出去,大约是想着她嫁了人,自然而然就能断了某些人的心思。
把她困在此处,各种软刀子,百般的刁难和锉磨……也是要敲打自己,不要去做出格的事。
是了,是了,母后定是怀疑——她与秦王有私情!
安排她住进东宫,也许,只是一个试探。
而自己刚刚做了什么?她竟然回绝了母后的安排!这在上位者的眼里,无异于是在挑衅、是在宣战……
怜悯。
呵。
怪不得卿荷会用那样的眼神看她,她确实值得怜悯,竟然到现在才看清身处怎样的危局!那个时候他看着她,心中在想什么,他是已经预见到她的下场了是吗?
卿莹在房中踱来踱去,心中飞快地琢磨着,母后既已对她起疑,定然一直派人暗中监视着自己。
方才她未与太子一同离去,这一消息,定然传到了坤宁宫中!
最坏的情况也许是,秦王正巧听闻此事,便向皇后请求,接自己去他府上居住……
瑞香看着公主用嘴唇咬着手指,走来走去却不讲话,早已紧张得脸上冒汗,口舌发干。她知道公主这是在思索事情,也不敢打扰。
“若我猜的不错,母后对我,已有杀意。”卿莹突然站定,放下唇边的手指,呢喃道:
“只怕赐死的旨意,就在路上……”
瑞香浑身发起抖来。
一道闪电,倏地划过天际,照得少女脸色苍白,嘴唇红润。
那一瞬间,只觉阴云罩顶,鬼气森森,好似身处魔窟鬼蜮。
窗外被风吹得摇晃不止的枯枝,宛如一只一只毒蛇猛兽,张牙舞爪地朝她扑来。
卿莹当机立断:“赶紧拿上包袱,跟我走。”
“……去何处?”
卿莹毫不犹豫:
“东宫。”
东宫的闭宫时辰,乃是戌时。
超过这个时辰,任何人不得擅自闯入,违令者斩。
卿荷是在半刻钟前离开的,不知是否回到了东宫。自己必须于闭宫前抵达东宫,运气好的话,许在路上就能碰见回宫的鹤轿,把对方拦下。
不管用什么办法,都得求得皇太子的谅解和庇佑……
否则,难逃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