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白了,他宁愿在任务世界里和他纠缠几生几世,也不愿意在现实里给人一丁点儿希望。那现在呢?他的心境是不是悄然无声的改变了……朝宋得不到答案。情深难赋(23)风里夹着沙粒,猛刮在人脸上,沙漠的昼夜温差极大,白天烤得世界都快要融化,晚上却眉毛上都凝着层薄薄的冰晶。“……呼呼,”将士们举着火把,呼出几口白气来暖暖手。“这时候皇城里得过年了吧,可惜我娘就我一个儿子,这么大好的日子孤零零的怪可怜。”无边无际的贫瘠沙漠,他们是驻边的战士,眼底看不见千里之外的故乡。“……唉,别说这些丧气话了,你在这儿吃两年苦,回去弄个好差事,让你娘享享清福。”将士拍了拍同伴的肩,谁不是一样的心情。风沙很大,人都快要睁不开眼睛了,夜里浅浅的交谈声随着风被吹散了,吹进了繁华的皇城里。“……咱们日子也好过多了,只要有纪将军在,谁敢进犯我国边界?”“要我说,这太平安定的日子,都是咱们将军撑起来的……”皇城里大雪飘飘,街上覆盖着薄薄的水色。皇宫在纷纷扬扬的寒风里,庄严又肃穆。一辆马车碾过薄雪,留着两道车轴印,轱辘轱辘的滚向了城郊的梅林。出了城,雪仿佛更大了。厚厚的一层铺在大地上,看不见黄土的颜色。那片梅林年年都开,一年比一年旺盛,鲜艳的颜色像是谁用血染红的,烧灼着人的眼睛。男人脚底踩着薄雪,步伐沉稳。他穿过半片城郊的红梅林,目之所及都是红艳艳的颜色。那棵红梅开得异常的耀眼,娇嫩的花朵压低了树枝,纪匀为它掸去了压枝雪,冷厉的眉眼沉寂得渗人。“我回来了,你还在吗?日子过得真慢……又过得很快。”纪匀也分不清自己想表达什么,他顾不上满地的雪,直接坐下了靠着梅树上,好像只有这样他才有力气挺直着背脊。“……这几年都很安稳,周围的小国不敢有什么动作,你走了之后,我发现自己没地方可去了。”府里清冷孤寂,他到哪儿都能回忆起来他们相处的时光。“我待在军营里,”纪匀觉得可笑,他掀了掀嘴角,眼底是麻木混沌的冷意。“都是孬种!全像是缩头乌龟躲在自己壳里!但我会把他们都揪出来,我要把他们碎尸万段……”“他们死不足惜!”纪匀想到了什么,眼底浮起暴戾的血腥,他撺紧了拳头,青筋暴起。飞扬的雪花落了他满身,他丝毫不在意,他察觉不到冷,他仰头看着笼罩着薄雾的天空。“……我好像记不清过了多久了,”纪匀皱着眉头思索,可找不到答案。“很久了,我只知道这里的梅花开了又落,一年比一年灿烂。”朝宋离开后,他混混沌沌,没有必要去记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纪匀也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他在战场上驰骋,对敌人赶尽杀绝。他凭什么要对他们仁慈?!他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没有斩草除根,永绝后患!他大杀四方,早就已经麻木不仁了。他不怕别人骂他,不怕别人咒他。他想死在战场上,他倒在大漠的黄沙里,风暴淹没了他的尸体。但,或许他一睁眼就能看到朝宋了。他还是穿着明媚的红衣,朝他伸出手笑了:“跟我走吧,你很累了,你已经做得够多了。”没人理解他,他心里头有病,无药可医。风沙沙的,红梅被吹落下来,碾进泥土里。纪匀扯开酒坛的红布塞子,沉寂的香气四溢,他倾倒在地里,雪色被烈酒浇融了,化出了一片露的大地。纪匀沉默的喝酒,他总是用酒精来麻痹自己。头脑昏昏沉沉,就察觉不到心脏的顿痛。他能有什么办法?!朝宋死了,为什么没带他一起死?他被朝宋挖走了心头的那块肉,每次呼吸都汨汨的往外涌着血。“……你为什么不回来看我?!为什么?”酒坛被人暴力的摔在地上,四分五裂。纪匀倒在雪地上嘶吼着,酒水打湿了前襟,他像野兽一样蛮不讲理,双目猩红:“你是不是已经走了!你不会回来了!”“我等了你这么久?!……连梦里你都舍不得来看我一眼!”男人匍匐在地上,挺直的背被沉重的负担压弯了,他哽咽着:“……你是不是在恨我,我会给你报仇,你为什么不来看看我……我想你,我想你。”纪匀的心脏在滴血,他这辈子都忘不了的,有两件事。当初他的父亲,为了救他去引开敌人,最后自戕在敌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