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她觉得不值。发疯没用,做什么都没用,然而你又是个人,有血有肉的人。哪怕低头无数次,忍耐无数次,也终究有低不下去的头,咽不下去的气。旁观者说?,多大事儿啊,放下就好了。可?活人放不下的,能放得下是死人:都躺棺材里了。
她隔着长桌,看陈乾商一眼?。就是这一眼?,她眼?里的疯狂绝望和仇恨,让他莫名生寒,让他信了,她说?的是真的。
他没说?话,陈慕章像突然醒过来?,嘲讽:“的确,不值得跟你这种人一般见识。”
黎里:“偏偏就是我这种人,能往你头上浇屎。粪水好喝吗陈慕章?”
陈慕章气急败坏:“你真以为自己了不起?他要不是生病,看得上你?以为一个地方出生,你们就是一类人了?你什么东西配得上他?”
这话将他心思彻底暴露,他妈妈妹妹同时惊愕。
黎里:“他生不生病,都看不上你。”
陈慕章恼羞成怒。
黎里说?:“我宁愿不认识他,接触不到他,只要他不经历这些,不生病。好好活着。”
如果没有这些,他会是什么样子?应该还是安静温和的,但冷淡少一些,微笑会多一些。
是啊,她愿意用他不会认识她,不会爱上她,去换他没有经历这一切,开心努力地弹他的琵琶。过他的幸福人生。
她甚至愿意,他现在忘了一切,忘记受过的一切伤害,重新开始,有健康的人生,辉煌的未来?;哪怕忘了她,和别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只要他活着。
想及此处,她心都酸了,咽下去,冷道?:“这就是我和你这种人最大的区别。”
陈慕章气极反笑:“我这种人?”
“对,你这种人。”黎里嘲讽,“拥有一切,却?没有哪怕一丝真正的良善。光鲜亮丽下包裹着最自私恶毒的内心。在我面前,你应该自惭形秽。标榜高贵、教养、名门,却?最自私、虚伪、势利;认为底层都是愚民贱民,世界就该按你们的规则运行。不会的,只要我们这种人在,世界就永远不会听?命于你们。”
章仪乙忍无可?忍:“这里不欢迎你,请回!没赶你,是给?你留了面子。叫你在我家说?出一堆大言不惭的话。小姑娘,你真当陈家章家是吃素的!”
“那就拼一下,看谁更?豁得出去。”黎里说?。
章仪乙嫌恶皱眉之际忽瞪大眼?睛;另外三人也同时愣住。
黎里背后?是一面巨大的玻璃窗,正对着院子漂亮的草坪。而草坪上竟齐排走?来?十几个吊儿郎当的年轻人。
为首的程宇帆戴着墨镜,跨着个肩,叼着根烟,走?到玻璃窗前敲了敲。他轻蔑挑眉,对着屋内的人吐出一口烟了,将烟蒂摁在玻璃窗上。
年轻男人勾唇一笑,走?了。他身后?一群凶神恶煞的,眉上脸上留着疤的,纷纷冷眼?朝屋里瞥上几眼?,垮**着离开。
章仪乙呆若木鸡,不知这一群二流子是怎么进这管理森严的小区,竟还堂而皇之如她家院子的。
黎里始终没回头,背对窗外,淡看他们:“你们说?,这世上的杂草,杀得死烧得尽吗?”
餐厅内鸦雀无声,陈乾商缓缓一笑:“小姑娘,你有我这句话:我们一家人不会在任何公开或私下场合说?燕羽一个不字,不会在网络公关?上再对他做任何动?作。”
黎里笑了,起身说?了一个字:“乖。”
像说?一条狗。
她将那壁纸刀扔桌上,出了门去。留下一墙一桌的划痕。
陈乾商脸色发黑。章仪乙开口:“你们俩上楼去。”
陈慕章兄妹俩没动?。陈乾商一个眼?神,两人起身离开。
“她是个什么东西?”章仪乙发怒,“她家里干什么的!啊?”
“她爸喝药死了,他哥14岁捅死个城管,一家子亡命之徒。”
章仪乙哑口,又咽不下去:“让她闭嘴!”
陈乾商冷道?:“一群混混,还有个监狱里的疯子哥哥,能闭几张嘴?这些人就跟院里的杂草一样,今年喷了杀虫剂,明年还有。犯不着。都是帮垃圾可?怜虫,搭理干什么。”
“干什么?”章仪乙冷笑,“暑期那么多研讨会展演会,一半的拐着弯儿让你不去。这件事影响大到天了!协会又马上换届选举,这关?头出这档子事!”
陈乾商心虚,脸皮一抖,但镇定道?:“没证据,出不了结果。也就一时的舆论,等风头过了,能翻回来?。”
“你够天真的。舆论差到快社死了。选举四年一届。这次人家势必把?你拽落下来?,你是板上钉钉的失力了。我看你翻得回来?!”章仪乙道?,“不管怎样,网上先别搞事了。现在都在支持他,这个关?口,怎么黑他都是给?自己招骂,持续曝光没好处,消停吧!等后?面再看。”
陈乾商绷紧脸颊。燕羽这一刀,是捅得真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