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九卿面上现出一抹痛苦之色,眉梢开始凝结如雪冰霜,他倾身,亲吻了一下顾桑的额头,在寒症彻底发作前,快速离去。
当顾桑第二日醒来,只看见遗落枕边的银质面具。
她怔忪地捡起面具,端详片刻,随手将面具丢弃一旁。
真烦。
文殊公子竟三番两次让她想起顾九卿,想起一些不愿正视的事。
太子和康王的权争已经落幕,但笼罩在朝堂后宫的阴霾仍未完全消散。
建原十四年的新年,无论宫内宫外皆是一切从简,相比往年着实冷清了许多。
魏文帝直接免了宴请百官的除夕宫宴,因着去年烟花事故,宫中禁燃烟花炮竹,宫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儿过年的喜庆气氛。上行下效,大臣们见皇家尚且如此,彼此心照不宣,亦是关起门户低调过年,迎来送往之事一应暂停。
顾家的年也过得无滋无味,就连团圆饭也吃的冷冷清清,主桌都未坐满。当天晚上,只有顾显宗和施氏,连带平时跟透明人似的韦姨娘和一双儿女,除此再无其他人。
顾桑离家未回。
顾九卿和顾明哲相继称病,都说是病的起不了床。
顾九卿是临近过年吹了冷风,寒咳不止,见不得一丝冷风,顾明哲则是头痛脑热连坐都坐不住,都没法同家人共度团圆。殊不知皆是两人装病的托词,顾九卿找了个身形样貌与他相似之人留在昭南院装病,而顾明哲却是因蒲姨娘暗害施氏之事,自觉无颜面对施氏,也不知该以何种心情面对杖毙蒲姨娘的生父顾显宗。
最闹腾的蒲姨娘已被打死。
韦姨娘老实木讷,几无话可说,顾兰和顾明柏性子胆怯,不敢大声说话,全程低着头默默吃饭。
施氏既担心顾九卿的病体,又忧心顾桑在外地不知是个什么情况,是不是孤孤单单的过年,也无胃口。
阖家团圆的日子里,膳桌上冷清的过分。
顾显宗连个喝酒的人都没得,只觉得席间气氛沉闷,哪儿像是过年,囫囵吃了两口,甩筷下了桌。
顾九卿这一病就病了许久,施氏几回到昭南院探望女儿病情,隔着床幔,听着顾九卿剧烈的咳嗽声,揪心不已。
汤药已经换了几茬,都无好转的效果。
又一日,施氏来到昭南院,听着顾九卿的喘咳声,忍不住就要掀开床幔,陌花眼皮一颤,不动声色地上前道:“夫人,大姑娘见不得一丝风,否则夜间就要咳嗽不止。这几日,夜咳已有所减缓,只白日稍微严重些。”
施氏担心加重顾九卿病情,听罢过后,只得无奈放弃。
缠绵病榻数日,指不定瘦成了什么模样。
顾九卿惯来要强,又喜洁,定不喜自己不梳洗的模样现于人前。
施氏略坐了坐,嘱咐了几句下人仔细照顾,便走了。
一个脑袋从帷幔里探出来,全无病容,反是因咳嗽不止而满面绯红。
只见那名扮做顾九卿的女子,约莫十七岁左右,眉眼与顾九卿颇有几分相似,比之顾九卿惊艳众人的颜色,她的面貌则显得平平无奇,相对普通的多。
女子笑嘻嘻地问陌花:“我演的好不好?”
这一笑,便与顾九卿更不像了。
陌花正在整理司马睿送来的药材礼品,敷衍性地点点头:“玖姑娘,演技向来绝佳,就是戏台子上的名角儿也比不上你。”
被称为玖姑娘的女子骄傲地抬头:“那是,也不看看是谁演的?”
直至元宵过完,这场装病彻底结束。
顾九卿除夕夜离开青石镇,就陷入了昏迷之中,待郝无名将寒毒压制住,路上耽搁了好几日,回到燕京已是元宵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