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文帝颔首:“朕知道,朕并未连坐。”
真要较真,菜市口的血十天半个月都不会干。
太后拍拍魏文帝的手背,语重深长道:“虎毒不食子啊,皇帝也给司马承留一命。”
又是这句话。
魏文帝面色不虞:“他不是朕的儿子。”
太后道:“但他更不可能是已故淮王的子嗣。”
魏文帝诧异地看向太后:“母后如何笃定?”
太后一语道:“因为,淮王没有生育能力。”
沉默半晌,魏文帝道:“废后吴氏不忠是事实。”
“皇帝可曾忘了,自己当年也曾暗中觊觎过他人之妻。就算淮王对吴氏有意,那也是她嫁与你之前的事,她对皇帝的感情忠贞与否,哀家不做任何评判,但你不能诛杀亲子。”
太后缓缓道,“哀家不是让你站在君王的角度考虑承司马承的是非对错,而是以一个父亲的心境,身为父亲会对儿子犯的错赶尽杀绝吗?”
魏文帝忽然道:“母后,当年假传圣旨的人并非您,对吗?”
太后攥紧佛珠,闭口不言。
“看来真是废后吴氏。”魏文帝冷笑一声,“朕当年有心放薛氏族人一马,是吴氏假传圣旨到雍州将薛氏满门诛杀。”
薛长宁才会再无求生欲。
“朕登上皇位,离不开吴氏子弟的扶持,母后不愿朕根基尚未稳固就与吴家生了罅隙,才会替皇后担了恶名,让朕误会冷待母后好几年。”
太后叹息道:“如果皇帝心中对哀家有愧,就听哀家一回吧。”
最终,废太子司马承被魏文帝下令圈禁于西郊别院,与司马睿圈禁于一处。
顾九卿得知宫变结果,面色毫无波澜,只平静地说了一句:
“太子远不及当年的魏王心狠。”
这出父子兄弟相残的戏码,倒也不失精彩。
太子和康王这场权争谋逆,导致燕京几大世家迅速落败,诸如吴家、华家、以及废太子妃母族杨家等,死的死,贬的贬,流放的流放。
不过月余,钟鸣鼎食的簪缨豪族迅速落败中落,曾经的奢靡不复存在,华屋亭阁依旧,却已是人去楼空。
众人唏嘘不已。
要说最惨的莫过于宣威公府杨家,杨家历经三朝而不倒,靠的就是从不参与党争,以及无可撼动的忠君之心。也就是不管皇子间如何争斗如何血流成河,杨家支持的始终都是真正坐在龙椅上的君王。
杨家百年清贵名誉毁于一旦,属实是被废太子妃杨清雅以及族中不争气的子弟坑惨了,老宣威公杨玄蔺和现任宣威公杨慎在杨清雅成为太子妃后,屡次告诫家中子弟,明哲保身,绝不可参与太子和康王的权争暗。
哪知道总有些不安分的,暗中为太子成事策应奔走。
杨玄蔺曾为先帝之师,已至耋耄之年,魏文帝念及劳苦功高,免除杨玄蔺流放,偏安京师一角颐养天年。说是养老,但如何能与往日光景相比,身边未留一仆,对于腿脚不便的杨玄蔺亦不亚于流放之苦。
顾显宗坐在圈椅上,端着茶碗的手不住地颤抖:“我们顾家……”
饶是初冬时节,仍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幸亏被康王退了婚,也幸亏我这段时间不在燕京。”顾显宗抖着茶碗,感慨不已,“真是万幸啊。”
又一次险之又险地躲过了这场权力倾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