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见顾从州说现在已经九点多了,老师打电话过来,他请了假。听见他说让她不要担心,先休息一会。
顾从州握着她的手,木木的,看得清,却感受不到。
周舟看着顾从州的样子,稍微抬起头喝了半杯水。手机叮咚叮咚地响了起来,是周青一直在给她打电话。
挂断之后,她没看周青发来的任何信息,只回了一条:“没关系。”
她完全理解周青的做法,虽然不知道周青是什么时候联系上周鸿英的,但可以想象,周青脱离周学昌,脱离南城去到首都,换了一个很好的工作,周鸿英一定在其中出了不少的力。
所以周青反过来帮周鸿英联系女儿,是应当的。
周鸿英走的时候,周青已经大了,不是周舟那样几乎还不记事的小孩子,她知道周鸿英杜肃这对貌合神离的夫妻给周舟幼小的心灵带来多大的伤害。
所以她才在电话里、短信里、任何交谈中表现出异乎寻常的沉默与犹豫。
无论如何,周青在这十年里对她很好,她不怪周青。
她不怪任何人。她给与周鸿英、杜肃以充分的理解。杜肃有出轨的自由,只要他能够承担后果,事实上他已经承担,他死了。
同样地,周鸿英也有弃养的自由,甚至有苦衷,但这苦衷并不是由周舟造成的,自然也不该由周舟来承担。
周鸿英应该承担弃养的后果,比如周舟将不再认她。
突如其来的事让她神志不清了将近一个小时。
现在醒过来了,她沉默片刻,然后说:“走,我们回去上课。”
顾从州瞠目,“不,周舟,你需要休息。”
“我不需要休息,我需要动起来。”
双手,脑子,身体,任何部位都可以,像上了发条一样动起来,不要停。不要让她陷入沉默,那是一个巨大的黑洞。一旦停下来,里面会铺天盖地地涌出洪水来,把她整个淹没。
顾从州不由分说地把她推到床上去,幸好这几天玩得疯,睡眠严重不足,今天又起得太早。瞪着眼睛看了他一会儿后,就合上了眼睛。
意识有意地往后退,越退越远,越退越远。
这是她头一次有如此大的意愿睡着。从小到大,无论发生任何事,她都会告诉自己:睡吧,睡吧,睡着就好了。
不一样的是,那时候她越想睡越睡不着,但此刻顾从州守着她,看着她,在她周围,身前身后无处不在,她开始做梦了。
蜷缩
再醒过来时天已经黑了,她从来没有睡过这么久的觉,9点到23点,14个小时。
走马灯似的做了无数个梦,镜头循环轮转,一个接一个,在梦里也要占据她的时间和精力。她有意地不愿意醒来,可还是醒来了。
睡了14个小时,太久,反而比醒着更累。脑子已经醒了,全身都好似处于那个黑洞当中出不来,膝盖没有了知觉,站着都软绵绵地要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