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不会有人怀疑，他仍旧故作沉思。“有一点小问题。”他正色道。乔伊的心提起来，快速回忆了一遍她今天的表现，想不出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他们刚才都在问我。”贺天杭指了指手机，“女朋友太可爱了，不像我这水平能找到的。”“你……你能不能正经一点。”乔伊甚至不能去打一下他，怕碰到他手臂上的伤口。她扭过头不去理他。她这边认认真真地协助他演戏，他这个当事人却吊儿郎当，只知道说胡话。贺天杭的朋友性格都不错，乔伊性格也温柔随和，双方互相留下的印象都很好。贺天杭做事不上心，乔伊只能自己多花点心思分析。今天在场的五六个人都是贺天杭的朋友，其实每人和贺天杭的关系有一定远近差别。其中以贺天杭的表弟俞天星，和说话有些呆板的杜捷与贺天杭关系最近。俞天星是因为从小和贺天杭一起长大，所以知道很多贺天杭的私事。杜捷则是与贺天杭交流更多，了解一些贺天杭的想法。乔伊忽然想到几人在饭桌上，提到贺天杭不喜欢吃炸小鱼的缘由，心里生出的疑惑再也按捺不住。她曾经为自己划过一道界限，不愿意在这样的关系下对他打探太多。但越是相处，越是好奇。不仅仅是好奇，只是她单纯想了解这个人。现在刚从餐厅出来，车内安静闲适，气氛正好，是个提问的好机会。“我今天听到一点关于你过去的事情。”乔伊看着窗外，状若无意地引出话头。“烦人精说的？”贺天杭立刻猜出来。“好话可以相信，坏的别信。”贺天杭的语气依旧是开玩笑般轻松，眼神却骤然暗下来。乔伊回头看他，那一瞬的沉暗已然消失，她看到的又是那个温和随性的贺天杭。“之前我在你的公寓，不小心看到一张照片。”乔伊道，“上面好像是你以前的样子，背景是热带雨林。”“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她抬头，清澈的眼神望着他，像一面能映照内心的镜子。乔伊提到那张照片时，贺天杭的表情有一瞬的停顿，他闭上嘴，周围陷入短暂的沉默。他的表情明明没有变，车厢内，却忽然产生了几分压抑。她问道：“能不能给我讲讲关于那张照片的事情？”“原来你想问的是这个。”贺天杭忽然笑起来，气氛重新变得轻松，“我还以为老板想不给我发工资。”乔伊想起两人的合约，他们的角色发生了对调，作为雇佣方的甲方竟然还是她自己。她刚想辩解两句，忽然顿了顿，戳破贺天杭的小诡计：“你不要岔开话题。”贺天杭见乔伊没中计，也没隐瞒，轻松道：“初中毕业那会儿，我爸说我是不能吃苦的大少爷，把我扔进一个训练营式的夏令营，让我在西双版纳‘改造’一段时间。”“那张照片应该是在训练营拍的。”他笑了笑，按下车窗按钮。车窗玻璃缓缓降下一些，一股凉风钻进车厢，乔伊感到一阵凉意扑面而来。“怎么突然对这种事情感兴趣？”他轻笑道。“只是突然有一点好奇。”乔伊道。这个话题到此终止，贺天杭没有继续往下说，乔伊也就没再细问。她能感觉对方在用一种巧妙的方式岔开话题，就算提到那张照片的背景，也在避重就轻。俞天星对训练营的描述或有夸张，即便刨除夸张形容的部分，有些事实是不会改变的。一个普普通通的“夏令营”，怎么可能逼得参与者去野外找食物，甚至只能生食。况且按照俞天星和其他朋友的共识，贺天杭在那个鬼地方待了几乎半年之久，仅仅因为贺天杭的父亲认为他不能吃苦，他就得在雨林里待上那么长的时间？这些都是贺天杭悄悄回避的话题，他不愿意细说，这说明他暂时不想告诉她。她心中忽然升起一抹不甘。和贺天杭朋友的会面，本是一场考量她演技的伪装，她却不知不觉入戏，甚至升起想要了解贺天杭的念头。她也想像那些朋友一样，就算没有参与，至少对他的过去有所了解。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只有一张白纸，以及一点点童年的片面回忆。可是她有什么立场去了解呢？她并不是他的女朋友，甚至算不上他的朋友。如果她真的点明去问，贺天杭肯定也不会拒绝。他只会巧妙的，不带任何谎言的，给出一个让她满意，却并非全部真相的答案。相似的经历已经有过一次了，从两人在咖啡厅相遇，到他的身份被意外揭穿……不撒谎的“谎言”，他描绘过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