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德严说话不拘小节,有时候话糙却不让人反感。陈二娘强装的镇定随着酒足饭饱一点点在瓦解,她坦言,“我不识字,妇道人家,知道的看到的都少,能够平安到下元县来,是老天爷保佑。”“是老天爷保佑,这一杯敬老天爷。”萧德严举起杯子。陈二娘愣了愣,笑了起来,眼角眉梢的皱纹跟着舒展起弧度,她不是多美,辛劳的生活更是让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大了不少,也许是跨出牧鸡那一步开始,也许是一路风餐露宿的锻炼,让她看起来飒爽英气,添了许多寻常女子难有的风度。烛火下,看起来那么迷人,也让陪坐的男人看起来那么陌生。他心下惶惶,想的不是带起队伍努力起来,而是退缩着想回去,他们做饼卖饼,拉扯孩子长大,孩子跟着自己学手艺,以后也做饼卖饼……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萧德严和陈二娘越说越投机,本来只是客气的大妹子、老哥哥的叫着,后面萧德严竟然多了几分认真,认真地想着认个妹子也不错。他久在官场混,见过的人心比见过的鬼神还要多,还真是头一次见如此不同的女子,心中升起了许多怜香惜玉之情,如果有人庇护,这女子应该能够走出更远,他很想看看,她究竟能够走出何种高度。“大妹子,牧鸡之法究竟从何而来,我看着神奇,对提出此法的人着实佩服。”萧德严感慨着,“幽州、靖州、单州三地是不是虫害已解?王爷治下,果然不同,我身为一郡郡守,有愧朝廷信任,有愧百姓期盼啊。”陈二娘抿了抿嘴,她记起衙门里送养鸡小册子的差役叮嘱的,说是外面有人问起来牧鸡的事儿,不用隐瞒直说就好。她垂下的眼轻轻抖动了一下,睁开时里面是清明的,“王爷治下一切都好,我们苦日子过习惯了,虫害和战祸一样,咬着牙就能够挺过来。幸好王爷身边的杨公子,她养了一只鸡,偶然的功夫发现鸡吃瓢子,这才想到了牧鸡的办法,还教授给我们。”她拿出随身携带的小册子,翻开后里面寥寥几个字她闭着眼睛就能够想出是什么样子,还去请教过隔壁的老秀才,但她不识字,还是学不会,可是图画看得懂。萧太守问了一句可否让自己看看,陈二娘把小册子给萧太守。萧德严看了,目光从兴趣渐渐成了严肃,心中不禁多了许多深思……开荒第五七天城门在身后关上,发出沉重而悠长的响声,犹如一只沉默内敛的兽的低吼声,它蹲伏在城市的入口,以自己笨重的身体阻挡外面的幽深……“巨兽”的脑袋上悬挂着三块警示牌,上面写着:固守城池、盘诘奸细、左进右出,随着城门的合上,也将藏在阴影里窥视的视线挡在了外面。傍晚时分,正是吃饭的时候,家家炊烟袅袅,街上鲜少见到行人,都家去了。沿街的商铺开始放下幌子,摘下悬挂在外面招徕客人的种种物件儿,把门板按上,闭门歇业,等待第二天的到来。幽州实行宵禁,入夜就不准在外行走,如若不遵守被发现,以细作论处。踩着夕阳余晖,马车以及部分近卫进入了王府偏巷,送孩子们回家。杨久和赵禛也回去了。一到院中,小甲就打开藤编带镂空花纹的箱子,里面一只大公鸡迫不及待地冲了出来,仿佛松了一口气,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穿越鸡拍打着翅膀,不慌不忙地走到了院墙的一角,那边已经给它准备好了干净的食水,外面虫子、草籽儿吃多了,回到家看到小黄米,整只鸡都被治愈了,高兴得想打鸣。杨久伸着懒腰,“还是家里面好,累死我了,我要洗个澡,然后咱吃晚饭。”她就是通知赵禛一声,又不是征求对方的意见,急溜溜地跑去洗澡。随着天气变热,又有煤作为燃料,洗澡依然是奢侈的事情,因为水珍贵啊!没法冲澡,更没法泡澡,但擦擦还是可以办到的,洗完澡一身舒坦,杨久用湿头巾擦着头发,进屋时看到赵禛盘腿坐在榻上,她咦了下,嫌弃地说,“你没洗澡换衣服啊,一路风尘回来,脏死了,不换衣服怎么可以坐到榻上去。”赵禛看着文书的手顿了顿。杨久坐到了他的对面,继续说:“我擦头发的时候你猜怎么着,竟然在头发里找到了小石头和树枝,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掉进去的,你说神奇不。”炕桌上有给她倒的水,加了一点点洋槐蜜,喝起来略有滋味,“味道还可以,要是有百香果就好了,我能够给你做酸酸甜甜的饮料。”“酸酸甜甜,山楂片需要吗?”赵禛从榻上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