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侯府出奇的平静。燕青不停辗转,迟迟无法入睡。忆起自家老娘在得知萧应身份之后的反应,她的心情说不出来的复杂。王氏脸上那些震惊、担心、还有悲伤的表情在她脑海中不停浮现,似有万般难以言说的苦闷堵在她胸口。她想到娘问的那句话,更是心间发闷。“二丫,你说萧…那个陛下和你姐生的孩子情同叔侄,他…他…还抬举了我们家,说来也是一个重情重义之人。可是娘的心里总觉得不踏实,你说他真的一点也不介意…不介意那个孩子吗?”她的回答是萧应不会介意,但是她比谁都知道他们之间是怎么回事。情同叔侄都是表象,实质却是操纵者和傀儡的从属关系。三年前的种种一一重现,他们相处的之道便是利用与被利用,算计与被算计。每一桩每一件,无一不膈得她难以入睡。睁眼至后半夜,并没有人夜闯她的房间。她幽幽一声叹息,闭上眼睛慢慢睡去。一夜充斥着各种乱七八糟的梦境,醒来后她盯着床顶怔了好半天。圣旨到的时候,她刚刚用完早饭。老长一串冠冕堂皇又拗口的套话之后,是封她为皇后的旨意。侯府上下一片欢喜,下人们奔走相告。她很平静,王氏也没有失态。随着这道圣旨的传开,举城哗然。三年前燕帝登基,以雷霆手段迅速掌控朝野上下。初时以齐司空为首的几位官员曾上折力主新帝广纳后宫,不料被新帝当朝驳斥。此后无人敢提选秀一事,不少人以为新帝是怕龙基不稳,暂时无暇顾及后宫。又见赵氏女一直未嫁,引得无数人猜测其中缘由。三年来,大祁宫殿殿空虚,燕帝似乎压根不记得立后纳妃一事。但很多人都认为,无论是长相才情还是出身,后宫之主非赵氏女莫属。眼看着燕帝的皇位稳若磐石,世人都以为赵氏女入宫之日不会太远。谁知半路杀出一个燕家女,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占了后位。自从圣旨传开后,留恩侯府周围不知有多少人在暗中探头探脑。大家都想知道那燕家女到底是什么样的品貌,居然让不近女色的燕帝动心,乾坤独断地册封她为皇后。圣旨指定了婚期,婚期就在六天后。这个婚期让所有人诧异,不明白陛下为何如此心急。流水似的赏赐抬进侯府,却不见人出来。世人无法得见燕青的真面目,越发将燕家人传得玄乎。燕青听到婚期之后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萧旻天有病,结个婚搞得像鬼投胎一样,不知情的人还当他有多急色,却不知他是急于把她关进笼子里。怪不得他那天晚上说让她别急,先休息几天,原来竟是这个意思,还真是君无戏言。一旦入宫,再无自由可言。所以她准备趁着这难能可贵的六天时间,带着王氏好好逛一下明安城。母女二人衣着朴素地从侯府的后门出去,打扮得像是出门采买的丫环婆子。饶是有一些人看到她们,也没有过多的注意。相比王氏的紧张,燕青的心情即放松又感慨。三年了,明安城繁华依旧。母女二人走得慢,一家铺子一家铺子地逛。什么成衣铺子布料铺子,首饰铺子杂货铺子,走过路过绝不错过。逛着逛着,王氏就放开了。虽然骨子里的小农意识太强,很多东西都是只看不卖,但她看上去很开心。路过一家酒楼时,燕青停下脚步。酒楼的招牌没变,食客们络绎不绝。她看了几眼,扶着王氏进去。进了酒楼,落了座。这个座位正是三年前她和萧应坐的那一张,那时她还心心念念着请自己的两位好友来尝尝这家的酒菜。王氏有点不安,小声反对着。燕青知道自家老娘是怕花银子,自然是用好话哄了又哄。几道菜上了桌,与当年的菜式一模一样。她尝了尝,味道却与记忆中的略有不同。不知道是她的心境变了,还是酒楼换了厨子。饭吃到一半的时候,她眼尖地看到了故人。清俊温和的男子,不是苏毕还能是谁。与他一起的人,看上去也有点熟悉。她辨了一下,心中暗暗惊讶,没想到时隔三年,王八倒是瘦了不少。苏毕和王八也落了座,座位与她隔了两张桌子。她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不过从他们举止来看,应该交情不浅。都说物是人非,时移世易,她忽然难受起来。三年前她就看到苏毕和王八一起,没想到他们真成了朋友。那边王八不知说了什么,苏毕的脸色突变。燕青隐约听到赵小姐三个字,下意识看过去。不想苏毕因为难堪避开王八的视线,却是不经意看到她。四目相对,一个震惊一个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