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晖心里一阵冰凉,泛蓝的眼里也有一抹忧伤,他还是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理智地反驳她:“就因为我姓绰罗斯,所以在你眼里,我一定是十恶不赦的坏人吗?”就一定是那些执意要发动战争的统治阶级吗?韫欢冷笑:“你是不是坏人我不好评价,但我知道你是绰罗斯部的大台吉,是大清极为可怕的敌人,也是伤我父亲之人,所以今天能与你同归于尽,也算我这个大清公主值得了。”韫欢说完,朝康熙这边喊着:“汗阿玛,您不用管女儿,今日是大好的机会,您只管除去敌人便是。”康熙不舍地唤了一声:“韫欢!”这一声比“韫欢”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沉重,这侧孤山的景晖也清楚听见了。明珠在这边恭敬地朝韫欢拱手行了个礼,之后带头朝康熙跪下来:“老臣恳请陛下速下决心,除去绰罗斯景晖。”福全立即应和:“臣恳请陛下速下决心,除去绰罗斯景晖!”这两位都是朝中重臣,也是此次乌兰布通之战的主要将领,他们二人都这样奉劝了,清军这边便纷纷跪下了。只有纳兰淇奥一人傻傻地站在原地。他自五岁上就成了太子伴读,那时候韫欢就常找太子,他们三人,可以说是一块长大的。韫欢很喜欢他父亲纳兰性德的词,他们在七八岁的时候就常探讨那些词句。有时候他们二人还会互相抽背,背不出来的就罚抄。后来韫欢渐渐长大,出落得越发标志,他也渐渐看清了自己的心思,他喜欢她,总有一天,他要将这位公主娶进纳兰家。可是现在,所有人都在逼着她去死。他的双腿像是被灌了铅一样,怎么也屈不下来,跪在地上的祖父一直扯着他月白色绣着竹叶纹的衣摆,他立在原地,就是不动,他不愿加入这群人,他不愿逼着她去死。跪在地上的将士们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方才的话语,似乎在逼着这位皇帝下决心。康熙垂着头,闭眼凝神,而后睁开了眼,瞧着对面的桃红色身影,话语里似是带了哭腔:“韫欢,朕今日封你为固伦公主,自今日起,你就是独一无二的固伦纯禧公主!”不用多说,韫欢和跪着的这些人都明白,康熙下定决心了。虽然早就知道结果会是这样,甚至韫欢自己也希望是这样的结果,但看见她所敬重的汗阿玛正式放弃她的那一刻,她这心里还是一阵绞痛。这是她一直渴望的亲情,不过她在这个世界的亲情还是抵不过家国天下。当然,她又有什么资格要求一国之君将自己置于家国天下之上呢?韫欢朝这边叩首,一字一顿:“儿臣,谢过汗阿玛。”礼节恰到好处,极具大清公主的风范。康熙不禁闭上了眼,不忍心再去看那边小小的桃红色身影。一滴泪自他右侧眼睛里滴了出来,很快就被他抹去。纳兰淇奥冲到了他身边,跪下来扯着他的裙摆:“陛下,那是您最疼爱的女儿啊,您真的不顾她的性命了吗?”他刚说完,就被明珠从身后拍晕了。得亏他这个孙子不好武功,只一心钻研诗词,如今也只有打晕了他才能了事了。康熙将手放在了身后,背对着身后的众多将士,命令道:“弓箭手,准备!”身后跪着的一干人等立马起身,搭上了弓箭。另一侧的红色孤山上,景晖也扶起了一直跪在地上的韫欢,他一点也不怕死的样子,笑着和她说:“小公主,等下你躲到我身后吧!若是你被射成刺猬了,可就不好看了。”他知道自己逃不过被杀的命运了,不甘心又能怎样,好在他还遇见了这么一个小人儿,也算是他一塌糊涂的人生里的慰藉了。哪怕她希望自己早点死去,他也不忍心让她死。他已经下定决心要在这箭阵中护她周全。“不必了!”小公主的声音远比他想象得还要清冷,“我不想欠你什么,你也不必管我。射成刺猬更好,刺猬身上带刺,还懂得保护自己,不会轻易受人蒙骗。”景晖听后心里又是一阵寒凉,之前似乎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他从未将一个人对他的看法看得如此重过。“这可由不得你,这一回,我也只听自己内心的想法。”凭着体型优势,景晖轻而易举提起她整个人,将她圈在了自己怀里。小小的,软软的,这么娇小的一个人,怎么心思就那么大呢。“你放开我!”韫欢的小手不停地捶打着他的胸膛。他浅笑一声,捉住了她其中一只小手:“不放!”这一侧,所有人都在等康熙一声令下。传闻绰罗斯部的大台吉绰罗斯景晖武艺高强,幼年时便徒手斩杀雪山豹子,在战场上更是所向披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