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布笑出一脸的褶子:“无妨,你去喝了那碗马奶酒就行。不会令你立即丧命,还来得及让你处理那些事情。我可得提醒你一句,这只碗,是我营中一个患了疫病的兄弟用过的。”这是要他也染上疫病,然后死去。景晖单手拿起碗,放到嘴边时愣了一下,道:“绰罗斯赛布,希望你言而有信。”他说完,根本没有过多思考,当着赛布的面,大口灌下了马奶酒。赛布竟觉得不可思议:“你当真这么喜欢她?你是不是疯了?以你的样貌和身份,草原上不知道有多少女儿家等着你宠幸,就连我妹妹钟齐海也……如今,你居然为了一个清国公主,就要豁出自己的性命去?”景晖抹了抹唇角溢出来的马奶酒:“绰罗斯赛布,我可不觉得,你这话是在同情我。你只需要记得,封住你的嘴,不许伤害她,不然,我死前也会拉你垫背。”想到他已经饮下那碗马奶酒,赛布心里咯嘣一声,他后退了几步,站得离景晖远了点:“你回去吧,你放心,我会保守秘密的。这件事上,我敬你是条汉子。只是,我不明白,她到底有什么好?”景晖没有回答他,自己掀开帘子离开了这里。如今,他也没法护着她了。景晖的毡帐里,韫欢取下白鸽腿上绑着的信后,拆开一看,顿时喜笑颜开。上面具体说明了种痘的法子,也给出了一些感染痘症后的治疗方案。这些法子,都是清朝皇室试验过的,种痘确实可有效预防痘症,至于染病之后的治疗方案,有成功案例,也有失败案例。总算是有办法了。景晖进来后,韫欢冲上前环住他的腰身,笑道:“阿晖,一大早就没见着你,你去哪里了?我告诉你,我二哥哥命人将治疗的法子送过来了。”景晖垂首看她,她眼角眉梢藏不住喜悦,都是笑意,他拖住她的后脑勺,也笑道:“韫欢,多谢你。”之后,他轻轻推开了她,让她离自己远些。往日他都巴不得一直拥着自己,今日他刻意的推开令韫欢觉得诧异。她也顾不得多想,含笑提议道:“阿晖,我们赶紧去请桑伽大人,他医术过人,学起种痘应该也快。而且这上面说,车前草能治痘症,说不定那些已经感染了疫病的人也有救了。”查干和萨仁许是听懂了韫欢在说些什么,兴奋地围住了她。只有景晖,他面上虽含着笑意,身上手上却没什么动作,韫欢怔住,问他:“阿晖,你是不是担心丹济拉?我方才去瞧过他了,他现在只有轻微发热,还没出痘,应该不严重,说不定,我们寻到车前草后能治好他。”听到她说去探望了丹济拉,景晖急得拽住她攥着纸条的右手,之后又缩了回来,平静道:“我即刻着人安排种痘事宜。”韫欢巧笑倩兮:“作为绰罗斯部的大台吉,你得第一个种痘。”景晖眯眼凝视今日的她,她仿佛全然忘了自己是个清人,还是大清的公主,此刻竟这般为他还有他的兄弟们着想。他不由得眼含笑意:“好。”韫欢又问他:“你知道这附近哪里有车前草吗?”景晖笑得淡然:“这种草,在我们草原上很多见,我之前巡营时,东边就有一大块草地上长着车前草。”韫欢妙目盈盈:“那便好!总算能救那些无辜的人了。”他们两人带着一堆人马去挖车前草时,方才的喜悦却一扫而空。一整块空地上的车前草都已经化为灰烬,还冒着点青烟儿,显然是刚被焚烧不久。之后,他们走远了些,科布多附近有车前草的地方皆是这般,被焚了个干净。韫欢站在积满黑灰的草地前,面色微沉,看向他,他湛蓝眸子里含着泪光。韫欢垂首道:“看来,绰罗斯部此场疫情,很有可能不是天灾,而是……人祸。”究竟是什么人会用这种法子对付这边的人。不用深究,也能猜出来。只是,她心痛,只要一想到阿木尔那样的小孩子也染上了这种疫病,她的心里便如刀割一般。为什么会有战争存在?战争迫使双方为了取得胜利,都开始不择手段了。韫欢缓缓看向他,他依然浅浅一笑:“韫欢,这些,和你都没关系。”科布多附近的车前草都被焚毁,韫欢知道他心里难过,便垂首悄然问道:“阿晖,你知道哪里还有车前草吗?”景晖想了想,略有些怅惘:“伊宁那里倒是有不少,可惜那里被策旺那小子占领了。”策旺,韫欢听过这个名字,听闻他是绰罗斯部前任首领僧格的儿子,如今的大汗噶尔丹的侄子。他父亲僧格遭自己兄弟暗杀时,他尚且年幼,等到他长大了些,也一直不满噶尔丹夺去了他父亲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