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初弦目光染了冷香,差点隐藏不住怨恨。他究竟有没有杀玄哥哥,玄哥哥现在到底是人是鬼?她的一只纤细的手腕,正被他攥住,像一根金丝绳无声无质地捆在她身上。温初弦侧过头,红晕淡淡。沉恨细思,她还是应该忍,隐忍。过了良久,她轻声呢喃,“你。”谢灵玄宽宥说,“其实娘子若不想和我做伴了,我亦是放的,只愿娘子将真心话吐口。”温初弦仍不为所动,“初弦心中只有夫君,若离开夫君,宁愿常伴青灯古佛。”他终于满意了。“我记住娘子这句话了。”出了宝殿,谢灵玄还有些事要和方丈谈,便留下温初弦一人独自览景。谢灵玉和温芷沅夫妇在那边瞧霜叶,他们夫妻俩平日里打打闹闹,谁也瞧不上谁,难得有今日和谐赏景的时候。温芷沅让谢灵玉做一首诗来,以彰显文采。她羡慕别人家的夫君文采高,有官位,便也想让谢灵玉有这般的出息。谢灵玉却最厌恶在玩乐的时候谈学问,撇着嘴不理温芷沅。两人一来二去,话不投机,又吵了起来。温初弦告知汐月,“我想独自静静,你不用跟过来了。”汐月为难,“夫人……”温初弦语气微重了些,“他都没把我当犯人一样看着,你敢?”汐月叹,“好吧夫人,岩石陡峭,您一定要小心。”温初弦一声不吭地撩起裙摆,独自踱上山去。她越过了亭子,脚步没有停,继续往上攀去。山风像刀子簌簌剌在她皮肤上,站在山顶,天空旷远而高耸,云雾环绕,时有凄迷的飞鸟一掠而过。她忽然想跟谢灵玄一了百了,从这里溜下去,只要她能侥幸不死,山高水远,谢灵玄一定就再也寻不见她了。她也不必再当他的禁囚,白天里给他撑门面,夜里供他玩弄取乐。温初弦长长吸了一口气,山风清凉,头脑也跟着略微清醒了一些。罢了。她暂时还跟他豁不出去。她得留下来,她还想知道玄哥哥的死因,她还想为玄哥哥报仇。汐月远远望见她实在是太接近悬崖了,顾不得其他,奔上前将她扶下来。谢灵玄正在底下的一块青石边等着,见了她,“怎么去那么高的地方?”温初弦道:“不高的,那下-面是缓坡,人可以走到丛林里去。”从缓坡走下去,只要她速度够快,就可以逃离谢府。但她没敢。谢灵玄应了声,“既然不危险,娘子方才怎么不下去玩一圈?”温初弦道,“怕夫君找不到我担心。”他怜惜,“娘子是善解人意的。”她不知道的是,方才她动逃跑念头的那一刻,就已踏入他的圈套中。那看似平缓的坡下-面,实则铺了一张细细密密的软网。原是捕鸟用的,捕温初弦也恰好。只要她敢踏下去一步,软网就会立即收起来。到时她会像牲口一般被吊起来,然后在众人的瞻仰中,重新献祭到他的面前。作者有话说:月下舞[微修]因礼佛的诸多事宜还没完,黄昏时众人在静济寺用了素斋。住持安排了敞亮干净的厢房,夜晚便在山寺中留宿。晚间能听到僧人们的念诵声以及清脆的木鱼声,竹露滴清响,宁谧好入眠。虽已是冬日,厢房中却并不如何寒冷。温初弦自出嫁后,一直蜗居谢府,连垂花门都没怎么出过。乍然听闻要留宿山寺,颇有几分新鲜感。但她终究是个到哪里都需要夫君陪着的妇人,喜欢或不喜欢,都不宜流露过多的情绪,只得顺从夫君的意思。世人大多羡慕她这种得嫁高门的女子,殊不知高门规矩多,一入深似海,谁背负枷锁谁知道。用罢了晚膳后,温初弦回到厢房,见谢灵玄半倚半卧在床榻边,手中把玩着一支成色极好的玉箫,乃是静济寺的方丈所赠。月光洒在厢房地面上,如泠泠的雪。谢灵玄不知又来了哪门子的兴致,问她,“会跳舞吗?”温初弦不自在。“嗯?”他眨眨眼,起身持玉箫,慢条斯理走到她面前来,眷恋似地揉揉她白嫩的脸颊。昏暗中他的双眸显得很凉,像染了一泓寒水。温初弦愈发挺直脊背,她和他的距离渐渐拉近,就在她以为谢灵玄又要吻她的时候,却被他忽然摘下斗篷,揽起纤腰,带到厢房外。外面,山间的一溪清月笼罩淡淡纱,打出淡青色的光芒,比谢府中的月亮更通透更真实。但任凭山中夜景再迷人,此刻也令人无闲心欣赏。山风猎猎吹过衣袍,初冬之时节,冷得深入骨缝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