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初弦暗暗忖度着,左右她已知道了地牢的入口在书房,今日暂且离开,哪一日等谢灵玄不在府中,她独自再来就是了。若玄哥哥真的还活着,且被圈禁在这暗牢中,她就算拼了命也一定要把玄哥哥给救出来。这般心思,自然不能叫谢灵玄察觉。……因温初弦受了箭伤,膳食便比之前多了许多温补之物。那一道甜汤是谢灵玄特意吩咐小厨房做的,他亲自用汤匙喂她喝,仔细吹凉,才送到她嘴边,浑如对待个婴儿一样。温初弦品着甜汤的滋味,那种糖霜一般的甜,倒和避子汤的感觉十分相似,很奇怪很奇怪。她不喜欢这种甜味。欲推开,谢灵玄却婉言说她身子虚弱,该多喝些。温初弦不欲在这种小事上多和他计较,只得喝下。用罢了膳食,汐月和乐桃端上来纱布、药酒和药膏,又到了给温初弦换药的时刻。谢灵玄摆摆手,叫她们撂下东西退下,他要亲自给温初弦换药。温初弦不明白他那么一个养尊处优的人,为何要做这种低三下四的活儿。可被人照顾的感觉很好,只要躺着不用动,全身就会被按压得很舒服。尤其是被谢灵玄照顾,他手过之处只如风之轻、如落叶之颤,并不像汐月她们手上没轻没重的。“还疼吗?”他揭去了她肩头的纱布。温初弦嘶了声。疼的。谢灵玄将清凉的药膏敷在伤口上面,重新将纱布扎紧。他缓缓俯下-身去,一吻也如药膏般清凉,印在了她肩头纱布之处。“这些伤,是你为我受的,”他说,“我永远记得。”温初弦趴着身子,将脸埋在枕头中。“若是我被一箭射死了,你会如何?”她幻想了片刻,有悲有喜,流露极为复杂的神色,“那我就永永远远与你再不见面了。”“不会。我会随着你。咱们殉情。”温初弦难以想象从他口中会说出如此幼稚的话来,但如果他说的是真的,她才不要,黄泉路上还要见到他,是一件多么悲哀的事。她不要什么殉情,她只要他自己一个人去死就行了,她和玄哥哥两人要在世间活得好好的。可谢灵玄却明显比她沉湎许多。“你会不会爱上我?”他忽然问。声音有些缥缈,和胆怯。温初弦缄默无言。这个问题没有答案,若是强行回答,就是不会。永远不会。如果用那句诗来说,就是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都不会。他将她害得落魄至此,他几乎剥夺了她的所有,还指望她能爱上他,永不可能。温初弦轻轻阖上双目,装作已睡着的样子。谢灵玄长叹一声,继续用团扇给她扇风解暑。“睡吧。”他想着,她既那样义无反顾地替他挡箭,应不是对他一点爱意都没有吧。不然,她干嘛要那样拼命地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她是个惜命之人,她好几次都怕他杀她,她说过她不想死的。哪怕只有微尘般的一丁点爱意,也如暗室逢灯般,足以照亮他的后半生了。·为了照顾温初弦,谢灵玄整整告了五日的假。回朝那日,温初弦基本已无大碍,可以自由下地活动了。庆幸就庆幸在箭并没有喂毒,否则即便温初弦皮肉伤得不重,也会被毒液蔓延全身,哪里能像现在这般好得这么快。去给长公主请安,长公主叹道,“你的伤刚好,就别顾着这些虚礼了。玄儿把你捧在手心里,若是累着了你,玄儿反倒要责怪我。”温初弦低声道,“夫君怎会,儿媳亦不敢。”长公主烦躁,挥挥手叫她退下,并没有和她多聊的意思。长公主身边的樊妈妈将她送出来,解释道,“夫人莫怪,长公主殿下上了岁数了,脾气就这样,并不是针对你的。”谁都知道,谢灵玄就是长公主手上最耀眼的一颗明珠,是长公主一力将他养育到大的,她对这个儿子有十分深厚的亲情,这个儿子就是她的东西。蓦然见谢灵玄对另一个女人掏心掏肺,对自己这母亲却不闻不问,自然心里会不痛快。樊妈妈道,“大公子这几日忙于照料夫人您,都不向长公主问安了,您有空多劝劝公子些。”温初弦道,“原来如此。”那人又不是长公主的亲生儿子,自是想问安就问安,想不来就不来。若是玄哥哥,这些孝道肯定不会省的。想当初云渺和黛青那两个通房,还是长公主买下来,拨了伺候玄哥哥的。玄哥哥本不近女色,但大户人家的公子若没有通房伺候,便是异类,且这两个通房又是长公主拨的,他便只得都收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