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轻轻掀起窗幕,微有几分疑惑地说,“弦妹妹?”嗓音轻如鸦羽。张夕和温初弦同时回过头去。却见谢灵玄一身淡淡薄薄的雪袍,眸中清辉,凝聚于她。数日不见,他面容未变,周身那清俊透脱之意越发浓重起来,丰神潇洒,巍巍踞坐,衬得周围所有人颜色尽失。温初弦如芒在背,顿时难熬起来。她微微福了福礼,礼节说,“世兄。”谢灵玄根本没注意张夕,瞥见她手中吃了一半的饴糖,冲淡和平地漾了唇。“远处瞧着像你,果然是你。在街上闲逛,就为了买这东西?”温初弦蹙眉,悄悄瞄了下张夕。张夕面带微笑,简单行了一跪礼,随即起身不卑不亢地颔首说,“谢相。”谢灵玄目光下移,“这位是?”张夕知温初弦和谢灵玄从前的过节,也知她见了谢灵玄就像老鼠见了猫,便自己答说,“草民张夕,城南一经商的无名小卒,刚刚与初弦定亲。相爷奔波在外,想还不晓得。今后在下随初弦一道,唤您一声世兄吧。”谢灵玄哑然失笑。他打量着眼前这对璧人,以及二人紧扣的手,抿了抿唇。过了会儿,他才缓缓说,“早闻张氏香料名满天下,一直缘悭一面,今日还真是个好日子。”张夕道,“我与初弦不日即将成婚,到时盼着世兄和长公主也能驾临,同喝一杯喜酒。”温初弦没想到张夕如此刚直,当着谢灵玄的面,就这般直白地把婚事说出来,不由得面容微变,脊梁骨凉得很。谢灵玄神色云迷雾锁,那匀长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敲着马车的窗棂,说不出的犀利和别样意味。阖阖眼,却仍是光风霁月。“若有机会,一定。”温初弦一时讷讷,望向谢灵玄,说了句,“多谢世兄赏光。”谢灵玄嗯了声,温柔有礼,意味深长。张夕揽了温初弦的肩头,“那我和初弦还有事忙,便先告辞了,改日再登门去世兄府上亲送请帖。”谢灵玄幽幽道,“好。”温初弦不想在这儿继续呆着,和张夕匆匆离开。谢灵玄的笑越淡,越凉,越瘆人,令她浑身难受。谢灵玄瞧两人成双的背影离去,很久很久,才面无表情地道,“走。”谢府,云渺和黛青两人正在水云居做事,见谢灵玄回来,莫名感觉有股阴郁的气质。可他神色静宁,举止如常,说是生气,却又不是。谢灵玄没在水云居停留,径直去到了长公主的寿康居,坐下来喝杯茶。他一边呷着香茗,一边不经意地提起,“儿子从前有一桩婚事,怎地出去一趟,回来就没了?”长公主正要和他说此事,“那原是你父亲定下的糊涂婚约,前几日娘亲跟温家的夫人商量,终于为你退了,解决你这桩后顾之忧。”谢灵玄神光散淡地说,“其实也不算太麻烦,那女孩常常喜欢粘人,有时候也有几分可爱。留下便留下吧。”长公主道,“你放心,温夫人已为那庶女安排了一个鳏夫嫁,以后她有夫君管着,必不会再纠缠烦恼于你。”“母亲已为你安排了另一桩婚事,温家嫡女温芷沅沉静贤德,又会孝父母、知分寸,懂管家,给你做大娘子最合适不过。”谢灵玄没理会长公主的话茬儿,轻声说,“要不母亲还是把退婚书要回来罢。”长公主眉头一皱,“怎么,你对那庶女动了心?”谢灵玄垂了垂眼,“那倒不至于。只是我谢家乃是门庭醇雅之族,逼着一个小小庶女退婚,传出去是要被人笑话的。”长公主道,“这一节玄儿不必忧心,母亲会为你扫清一切,你只等着迎娶沅儿便好了。”谢灵玄淡淡笑了一下,点头,起身告辞长公主,没多说什么。长公主独自坐在高椅上,有点不明白自己这儿子的心思。作者有话说:真香的开始不情之请那天在街上遇见谢灵玄的车后,温初弦许久都没再出门,待在闺房中备嫁。迎亲定在六月初五,那一日已叫冰人提前算过,端是好光景、宜嫁娶的。待嫁的日子过得说快不快说慢不慢,只如流水一般,平平静静地过去。温初弦每日调香制香,还要看铺子掌柜送来的账本,件件亲力亲为,事无巨细地核对,日子过得甚是充实。从前那些龌龊的人和事,像褪了色的墨汁,渐渐都已离她远去。最后一次见到谢灵玄,是在谢温周三家的家宴上。隔着繁复喧哗的席面,她看见他正和长辈们斟酒侑觞。那谈吐举止甚为折节谦恭,翩翩有礼,怎么看都是一个雪胎梅骨的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