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一鸣给丁子木夹了一筷子鱼,在明亮的餐厅灯光下,笔直地看着丁子木的眼睛,认真地说:“如果罗飏那里能让你感到安全,我也觉得你应该住在他那里。”
说完,他拿过一碗汤来喝了一口,一边喝一边想,没关系,你一定会搬回来的。
☆、
吃完饭,杨一鸣拿过笔记本来对丁子木说:“你来做份量表,我去洗碗。”
“这表测什么的?“丁子木看到表格上面写着pi几个英文字母。
“测测你的人格类型和精神稳定程度。”杨一鸣在厨房里回答,“心理检测基本入门款,老少咸宜,轻松愉悦价格低。”
丁子木乐了,认真地开始第一题:我喜欢科技类网站是否
“杨老师,我看不看科技类网站跟心理有关系吗?”丁子木扬声又问。
“认真答题,不许问问题,否则按违纪作弊算。”杨一鸣在厨房里嚷着,“我要罚你写检查的。”
丁子木耸耸肩膀,低头开始答题。等杨一鸣洗完碗,在厨房里抽了一根烟出来时,就看到丁子木端端正正地坐在电脑跟前,垂下的发帘反射着餐厅灯,晕出一层乌蓝色的光晕。杨一鸣怕打扰到他,于是坐在了远远的沙发上,左右无事,他便看着丁子木发发白日梦。
杨双明总觉得自己是“别有用心”,事实上,也的确是别有用心,这么好的研究个案,简直就是可遇不可求。但是除了这个以外呢?杨一鸣打量着丁子木,平心而论,他很帅,是自己喜欢的那种类型,正常的时候性格也挺不错,细心又安静,也是自己喜欢的类型;可是……
杨一鸣苦笑了一下,自己明明可以选择一个姑娘,踏踏实实地过一辈子,干嘛非得往这条路上走?再者,心理咨询师和他的病人之间本来就没有什么可能,杨一鸣不希望自己的个人感情影响到他对病人的判断和咨询。
所以,丁子木搬出去住也许是对的。杨一鸣想,有些事儿还是能回避则回避的好。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丁子木做题的速度越来越快,终于,他往椅背上一靠,长长地吐口气:“总算是填完了。”
“我看看。”杨一鸣甩甩头走过去,转过笔记本来看结果,他大致扫了一眼,指着一行数据对丁子木说:“喏,看到这个数字了吧?在正常区间内。”
“这说明说什么?”
“说明你精神没问题。”
丁子木眼睛一亮:“真的?”
“这是科学数据,”杨一鸣点点屏幕说,“这个量表自从1942年被制定出来以后,一直被用来区别精神病患者。”
丁子木整个人都轻松起来,他换了一个坐姿,从杨一鸣的位置看过去,可以看到他半侧的脸,鼻梁和嘴唇形成的线条形成了一条流畅的曲线,看得人惊心。
杨一鸣被丁子木的笑容晃得头晕,于是垂下眼睛看着量表,淡淡地说:“但是你也别太高兴了,这只是一个初级检查,用来排除一下,不能说明你心理没有问题,咱们还需要很长的时间来进行交流来确定你的问题。”
“嗯。”丁子木点点头,“我知道杨老师。”
杨一鸣被那句“杨老师”刺到,莫名的有些焦躁,他压住心里那似有似无的一点儿翻涌,故意说:“其实,你也知道,你出现的那些症状都很严重。”
“嗯,我知道。”丁子木丝毫没有被杨一鸣故意强调的病情吓唬住,依然一派的轻松。
杨一鸣简直忍不住要问他,你是真的不担心还是根本就不知道这里问题的严重性?但是他始终不敢抬头看丁子木的脸,于是他低头挪动鼠标,一页一页地往下拉那些量表,翻着翻着,他忽然顿住了。
“丁子木,”杨一鸣抬起头问他,“你怎么填的表?”
“怎么填的?”丁子木愣愣地问,“就这么填的啊,五百多道题呢,填得我头都晕了。”
“每一道题你都仔细想过吗?”
“没有啊,”丁子木诧异地说,“你不是说不要想凭直觉吗……我应该想吗?”
“不。”杨一鸣摇摇头。他沉思地看着表格中临床量表中“si”那一栏,那是“社会内向”(cialtroversion)的测定,丁子木的分数显示他是个再“正常”不过的年轻人,如果从得分上看,他甚至还是个比较“外向”的人。但事实上,杨一鸣认识的丁子木不是这样的,大部分时间里,他是比较“内向”“敏感”的。杨一鸣直接去翻“l”量表,如果那一栏的得分高于十分,这说明这份量表是虚假的,是人为粉饰的,其结果不可信。
6分,倒真是一个实诚的孩子。
杨一鸣审视地看着丁子木,丁子木大概是答题累了,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在屋子里转圈,用力拉伸着胳膊。他四肢修长,双手握在头顶用力侧弯腰的时候特别好看,在这个时候,眼前的这个人就跟一切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一样,充满了活力,对人和万物有着一种天然的亲近和信任。
这样的一个人,如果他健康那该有多少人喜欢他,该有多美好的生活在等着他。
杨一鸣坐在椅子上,看着丁子木晃动着脖子,灯光在发丝上流淌出明暗的光,杨一鸣又有种心脏要房颤的感觉。
“杨三省,”杨一鸣啪的一声合上电脑,在心里对自己说,“记住你的原则,不要节外生枝。”
杨一鸣赶着一无所知的丁子木去睡觉,他自己在卧室里团团转了三四圈,他脑子里再次闪过一个古怪的念头,这个念头在他把丁子木带回家来的那天就出现过。当时“荣格”这个名字给了他灵感,但是他有些不敢相信,毕竟这样的个案实在是太少,或者说,确诊的个案实在是太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