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别忘了啊。”杨一鸣仰头笑一笑,把满嘴的苦水全都倒回了嘴里咽下去。
傻孩子,我要你一张终身免费卡干什么用?
车子开过面包店的时候,丁子木让杨一鸣停了车,两个人走进店里的时候收银台小姑娘高兴得直蹦跶:“木木你回来啦,太棒了,你再不回来这个月的奖金就没有了。”
“他来请假。”杨一鸣不假思索地说,“他需要休息,下周不来了。”
小姑娘的下巴“咣当”一声砸在了地上,眼泪紧跟着就在眼底积蓄起来。
丁子木有点儿不落忍:“也用不了一个星期。”
“就一个星期,”杨一鸣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这事儿没什么可商量的。”
小姑娘甩开嗓门大喊一声:“老板!”
一会儿袁樵颠颠地从里面跑了出来:“什么事……啊,木木你来啦!”
杨一鸣没有给袁樵开口的机会:“请假,一周。”
袁樵委屈地瘪瘪嘴,想起自己曾经拍着胸脯说“愿意等”,只要忍辱负重地点点头“好吧。”
丁子木心下不忍,于是说:“袁大哥,其实用不了一周的,我觉得我过两天就能来上班。”
“丁子木,这事儿听你的还是听我的?”杨一鸣沉声说,在袁樵面前他有点儿控制不住自己的火气。
丁子木从善如流地笑一笑:“我听您的。”
袁樵瞟一眼杨一鸣,含义莫名地点点头:“懂了。”
收银小姑娘在一边目睹了全过程,她挠挠头发“老板,您懂什么了?”
从面包房出来,丁子木说:“杨老师,我觉得我真的特别幸运,您和袁大哥都是挺好的人,我都不知道我怎么那么好的运气。”
“这个世界好人多啊,”杨一鸣打一把方向盘说,“大概率事件。”
“大概率吗?”丁子木忽然扭过头来看着杨一鸣,“杨老师,我看过《禁闭岛》的。”
杨一鸣瞬间就明白了丁子木想要说什么,他转向灯靠边停好:“丁子木,禁闭岛是个岛,全岛也没几个人,你数数你身边有多少人,光福利院就有近百个。就算搭台演戏,我们上哪儿找那么多群众演员?”
丁子木咽口吐沫:“那么,我身边的这些……都是……真的吗?”
“你想怎么证明?”杨一鸣正视着他问,“我能怎么证明我是真实存在的,你想我怎么证明这一切都是真实的而不是某个科研项目。”
丁子木惶惶然摇摇头:“我不知道。”他慢慢地说,“杨老师,我有点儿害怕。我怕某天我一觉醒来,什么都没有了。冯老师没有了,罗飏没有了,袁大哥没有了,郑哥也没有了,您也没有了。”
“谁?”杨一鸣从那一串话里听到了一个陌生的名字,他立刻追问道:“你刚刚说郑哥是谁?”
“郑哥是……”丁子木的眼睛慢慢地瞪大了,“杨老师?”丁子木的语音着带着祈求和颤抖,仿佛只要杨一鸣一句话,郑哥就还是那个郑哥。
“丁子木,你想想,你什么时候认识郑哥的?”
“我……好像认识他很久了,”丁子木说,“我想不起来具体是什么时候了,但是我真的认识他很久了……杨老师,他是真的对不对?”
“我不知道,”杨一鸣诚实地摇摇头,“丁子木,我以前从未听你说起过这个‘郑哥’……等等,”杨一鸣伸手示意了一下,“我好像听过这个姓郑的……跟郑奶奶有关系吗?”
“郑哥他……”丁子木哽了一下,说,“他对我很好,真的,特别照顾我。我下班回去很晚的时候他会给我做饭,他做的牛肉饭特别好……”
“怎么了?”杨一鸣发现了丁子木的迟疑,他追问道,“牛肉怎么了?”
“牛肉……”丁子木喘口气,“我记得,两个月前给我做过一次牛肉,我说冰箱里有我新买的菜他说没有……不不不,应该是他说有新买的菜,可是我没找到……也不是,应该是……”丁子木越说越乱,越说越惊慌失措,终于把自己说得没词了。他看着杨一鸣,带着哭腔说:“杨老师,郑哥对我很好。”
杨一鸣立刻察觉到这个话题不能再继续了,丁子木今天一天的承受力到这里已经算是极限了,任何一句都有可能是那最后一根稻草。
“我觉得我对你也挺好的,”杨一鸣故意轻松地笑着说,“丁子木,你有点儿太紧张了,别疑神疑鬼的。”
“不不不,”丁子木拼命地摇着头,“杨老师,我现在……我想不起来……我……我不知道郑哥叫什么!”
杨一鸣在心里默默地叹口气:“可是冯老师知道郑哥,她跟我说起过,你看,冯老师都知道的人,怎么会是……”
“冯老师她不知道。”丁子木崩溃地大喊起来,“她不知道!不知道!她没有见过郑哥,是我告诉她的,一切都是我告诉她的!但是……我不确定这个人……存不存在。”
杨一鸣伸手一把攥住丁子木的手,攥得很用力,甚至能感到对方指骨硌着自己的掌心,但他没有放松,而是更加用力:“丁子木,停下来!”
丁子木喘息着停了下来,他的眼睛通红,目光凌乱,哀求着看着杨一鸣:“杨老师,整整二十二年,除了冯老师,郑哥是对我最好的人。”
杨一鸣的心紧了起来,觉得自己的眼睛也热辣辣地痛着。
“就……就不能有一个人,哪怕一个人,真的喜欢我,真的对我好吗?”丁子木嘶哑着声音,仿佛在质问这个世界,“有一个人也行啊,我只要一个人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