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琛终于笑了,他说:“润野这个人骄傲了一辈子,唯独在感情上被伤透了,我老说他‘输不起’,他也的确很怕失去你。所以顾之泽,我希望他这次没挑错人。”
“师父从来都不会挑错人!”
“你别忘了李舸的教训!”
“错的是李舸,不是师父。”顾之泽斩钉截铁地说,全然不顾叶琛瞬间精彩纷呈的脸色。
顾之泽没有立即回川江,他一个人去了趟朱强的老家。时值二月,春寒料峭,山里还积着白雪,刮骨的寒风吹得人骨头缝里都在疼。顾之泽在县城租了一辆车,艰难地开进了山,山路崎岖,路面上结着薄冰。顾之泽每踩一次刹车都会想起当初学车时,也是这样的一个寒冬,雪后路滑,一脚刹车跺下去全车的abs全打开了,吓得自己浑身都被冷汗浸湿了。李润野抱着自己,慢慢教自己如何控制车速。
李润野说:“之泽你看,左边刹车右边油门,给油不能过快刹车不能过急。开车跟做事是一样的,我们不能慌,要分清左右进退,慢慢来不要操之过急。”
顾之泽稳稳地换了一个档位,车子平稳地拐过一个弯道。他想,师父,我们没有急于求成,我们到底还是一步步稳稳地走到了现在。
车子刚进村口,顾之泽就看到朱晓兰穿一件黄色的旧羽绒服站在村口,小脸蛋被冻得通红。他轻轻踩下刹车停稳车子开门下来。
“兰兰,为什么在这里?多冷啊。”顾之泽把朱晓兰抱进车里,心疼地握着小姑娘冰冷的手。
“我来接你,”兰兰认真地说,“我怕你走丢了。”
顾之泽笑着捏了捏朱晓兰的鼻尖,从后座拿过来一个大包:“给你买的好吃的,快看看。”
朱晓兰摆摆手认真地说:“我不要,叔叔你不要老给我花钱,爷爷说上次寄来的钱都花不完。”
顾之泽在去卡纳亚里斯之前给朱家汇了五千元钱,冬天了,孩子要添冬装,房子需要修一下,还需要准备煤火、粮食……区区五千块怎么可能到现在都没花完?
顾之泽把车子停在朱家门口,看着跟几年前一模一样的院墙和破房子不由得叹口气,他就知道那些钱老人舍不得花。
朱家老两口已经把炉火烧得热热的了,还包好了白白胖胖的饺子,顾之泽掀开厚厚的棉布帘走进屋子里的时候一股热浪扑来。他仔细看看门窗,舒了口气,还好他们总算是把门窗修好了。
顾之泽跟那祖孙三人一边吃饺子一边慢慢地把来意说了:兰兰已经5岁了,再过一年就该上小学了。她一直在山沟里,连个幼儿园也没上过,将来上小学还得去二十多里外的邻村。山高路险,老人年纪又大了,所以顾之泽想把兰兰接到川江去读一年幼儿园,然后直接在城里上小学。
朱家老两口正为孩子上学的事儿发愁,听顾之泽这么一说高兴得老泪纵横。老爷子枯树皮一样粗糙的大手握着顾之泽的手,哽咽着说:“我们这是祖上积德了,积德了啊。顾记者,我谢谢你,我……我给你跪下了……”
说着,老爷子就从椅子上滑了下来。顾之泽吓得扑通一声也跟着跪了下去,他慌乱地说:“
别别别,老爷子不能这样,我这……我这是……其实是我对不起您,我对不起朱大哥,我……”
朱老太太伸手去拉顾之泽,一边拉一边哭着说:“哪儿能这样,是我们强子命不好,不赖你,你是……好人,大妈知道你是好人。强子在那边知道你对兰兰那么好,他死了都高兴。”
兰兰在一边愣了一会儿,哇地大哭起来,她抱着朱老爷子喊:“妈妈不要我了,爸爸也不要我了,现在,爷爷奶奶你们也不要我了……”
老爷子的心都绞成一团了,他转身把兰兰搂进怀里:“爷爷没用,爷爷……爷爷对不起兰兰,兰兰跟叔叔去城里念书,以后……活得比爷爷奶奶强。”
祖孙三个哭成一团,兰兰哭着喊着不要离开爷爷奶奶,顾之泽跟在一边吧嗒吧嗒掉眼泪,有点儿后悔自己这个决定。可再看看这个贫瘠的小山村,看看那些十七八岁就嫁人,二十岁出头就是两个孩子的妈的姑娘,她们成天就围着炉灶打转,伺候完老的伺候小的,一辈子没有自己的生活,一辈子挣扎在生存线上……顾之泽又觉得自己没做错。
这一夜,大人劝孩子,孩子求大人,许了无数的保证,天快亮时,兰兰终于点头同意去城里读书,条件是每年寒暑假都要回来陪爷爷奶奶,还要爷爷也去川江玩……
顾之泽对朱家夫妇说:“这孩子很孝顺,是您二老的福气。”
朱老爷子红肿着眼睛说:“顾记者,我把孩子……交给你了,我……谢谢你。”
顾之泽带着孩子离开小山村时,兰兰哭成了泪人。等车子拐过山坳,她抽噎着对顾之泽说:“叔叔,如果……将来你不喜欢兰兰了,你也不要兰兰了,你能不能再把兰兰送回来?”
顾之泽眼眶一阵刺痛,他伸手过去胡噜胡噜兰兰的头发说:“叔叔不会不要兰兰,叔叔想让兰兰当女儿呢。”
“可是我有爸爸。”兰兰认真地说。
顾之泽笑一笑没说话,事实上他认为朱强真的是一个好爸爸。
顾云森第一眼看到兰兰就喜欢得不得了,这个孩子乖巧又懂事,在顾云森做饭时她就固执地站在厨房里帮着剥葱剥蒜;吃完饭又利落把桌子收拾干净了。顾云森心疼得把孩子抱出厨房,勒令儿子带着“孙女”去买两件新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