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默皱了皱眉,根本没有心情跟秦鸿钧绕弯子:“我找你有事,关于我妈的。”
“你妈?早知道你妈能生出你这么个畜生来,我娶谁都不会娶她!”秦鸿钧叫骂着,恍惚间看见秦默的眉毛皱着,一双眼睛里满满的都是冷淡不耐和厌烦,竟然让他感到眼前的青年与记忆中的女人再次重叠,忽然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一样:“好啊!你是来找我要钱的吧?你别想!老子的家业给谁都不会给你这么个孽畜!现在想起我来了?我告诉你!晚了!我一分钱都不会给你!”
秦鸿钧的脸上居然浮现隐隐出一种得意与兴奋交织的情绪来,沈卓云冷笑一声,微微提高了声音,说:“家产看得这么紧,是想留给一个没成型的孽种吧?”
秦鸿钧的脸色立马就变了。
沈卓云笑着对秦默说:“看来我是没说错了,秦总终于要有儿子了。”
刚才沈卓云看到外面苏雯走路时不时用手拄着腰,脚上又是平底鞋,就明白了情况。说不定苏雯这副姿态是故意做给秦默看的,可惜秦默全副心神都在母亲当年的事故上,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她的一身姿态全都做给了瞎子看。
秦默只略微讶异了一下,神色没有任何改变:“那就恭喜秦总喜得贵子。”
两人这一唱一搭,显然是把秦默摘了出去,根本不把他算在“秦鸿钧的儿子”这个名头下了。
“你……”秦鸿钧似乎想说什么,却被秦默抢先一声:“秦鸿钧,你上一次给我打钱是哪一年?”
秦鸿钧的脸涨成了紫红色,自从秦默的母亲去世,他就浪的没个正行,以至于根本不记得秦默需要生活费这回事了。上一次?他一点都不记得了,甚至他多少年没给过秦默钱,他都记不清了。但是秦鸿钧丝毫不觉得愧疚,他是秦默的爹,连秦默的命都是他给的,给不给钱都是秦默欠他的。
可眼下,秦默只淡淡地说了一句:“秦鸿钧,你的东西我半分都不会要。我过来只想问你一句,我妈的死到底跟你有什么关系?”
秦鸿钧的神色如遭雷击,秦默这个问题戳在了他的死穴上。
秦默紧紧盯着秦鸿钧的双眼:“你当初为什么要撒谎?”
暴风雨(中)
“你胡说什么!我……”秦鸿钧的表现明显有些不对劲,两条眉毛拧着,脸上的肥肉一颤一颤的,看上去底气还足,实际上眼神却闪烁着。
他这反应让秦默的心一路下沉,连带着眼神都冷厉下来:“我有没有胡说你自己心里清楚,你以为当年的事真的能瞒一辈子?”
秦鸿钧剧烈地喘息起来,一张嘴开开合合,只能听到气流摩擦的声音,却听不到他声带有任何的震颤。
秦默似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站起身来,一步一步走到秦鸿钧面前,眼里带着赤红的血丝,一字一字说:“是你害死了我妈。”
用的是肯定句。
秦鸿钧几乎是下意识地破口大骂,连带着一串侮辱性质的词语,全部都倾泻在了自己的儿子身上。可越是这样,秦默就越能感觉到,哪里不对。
秦默早就感觉到了,秦鸿钧对自己的辱骂,想来都是用来掩饰他本人的软弱或是心虚,他的脑子会下意识把自己所有的不好推到别人身上,借着辱骂别人来推卸自己身上的污点。比如秦鸿钧不喜欢秦默看他的眼神,是因为秦默看他的眼神会让他感觉自己像是一个无知可笑的人,而对于这种感觉,他的第一反应永远是辱骂。
秦默几乎已经习惯了秦鸿钧的反应,所以对秦鸿钧的激烈反应才感到一种诡异的味道。
现在的秦鸿钧,在掩饰着什么?
秦默抿紧了嘴唇,脚步停在了秦鸿钧的办公桌前,双手撑着办公桌,俯视着坐在桌前的秦鸿钧说:“我知道,是你害死她的。”
“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总是不把你当做父亲么?因为我一直怀疑你害死了我妈……但是,我现在已经明白了,我的怀疑没有错。”
“秦鸿钧,你有什么资格做我的父亲?有什么资格……背着我母亲的命,来辱骂我?”
秦默的眼里幽暗一片,可就是这双眼里,倒映着秦鸿钧一点一点扭曲的神色。
“胡说……胡……”秦鸿钧的声音从嘶哑的喉咙里挤出来,猛然把桌子上的文件全都掀了下去,“噼里啪啦”响成一片,秦默心里却越来越冷,现在的他的精神出乎意料的集中,连陶瓷的镇纸、玻璃的烟灰缸、还有塑料圆珠笔和木质笔筒的声音都能一个一个分辨出来,秦鸿钧脸上每一个心虚的表情他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他已经被自己逼到绝路了,现在只差自己伸出手,在他的背后轻轻一推——
秦默把u盘轻轻放在实木的办公桌上,清脆的一声让秦鸿钧的瞳孔骤然收缩,而秦默的声音却不大不小,落在秦鸿钧耳里是说不出的冷冽可怖。
“人在做,天在看。秦鸿钧,你有没有想到,当初的事情会有人录下来?”
秦鸿钧的脸色一下变得苍白,神色扭曲的可怕,倏忽站起身来倒退了两步,仿佛是在看恶鬼一样看着眼前这个与自己有着血缘关系的亲生儿子,忍不住嘶吼起来。
“我没错!我没错!那女人该死……她那样看着我……她看不起我!她凭什么让我救她?”他的眼前一次又一次地闪现着女人那双清冷的眼睛,和玻璃后那绝望了然的眼。一转眼看到秦默那相似的眼神,倏忽笑了起来,笑声夸张。“没错……我凭什么救她?她该死!她不是看不起我么?她活该被活活烧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