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头把一群人说得都沉默下来,虽然细想来,若是庶出这几房都如同长房那般,袁家有多少银子都不够花的,可是人就怕比着,一比就觉出自己的不满来了,其实不只是袁妧儿,这些姑娘们一个个觉得林家落败了,萧云郎已经不如自己了,凭什么还能受老太太的喜欢?
那日袁妧儿惹怒了杜夫人,杜夫人禁了袁妧儿的足,却不准下人议论,毕竟袁妧儿已经是议亲的年纪,传出些闲话出去不好,杜夫人良苦用心,袁妧儿母亲却依旧觉得受了大委屈。不过袁妧儿到底不敢与杜夫人继续对着干,在屋里一日日抄写经书,只是佛言没有平定她的心气,倒叫她心里愈发烦闷起来。
四姨娘一直是觉得五姑娘好,漂亮、机灵,像极了年轻时候的自己,她久在九流之地,明白男人爱怎样的女人,却不想做大家夫人相貌反而不是最重要的,她不懂世俗经济,也没有教给袁妧儿,而四姑娘妤儿却不知何时学会了女子最尊贵的品德,四姨娘毕竟是做妾的,脑子里全是做妾的学问,从不觉得妤儿那样木讷、本分就是好的,结果却出乎她的意料。
前几日,她把特意准备的素斋送到袁妧儿门前,敲了敲门,袁妧儿轻飘飘道:“进来吧。”
“哎。”
母女两个相对无言,袁妧儿抄了一卷经,随手放在一边,道:“这香不好,过会儿姨娘帮我拿些好香来。”
四姨娘干笑道:“这已经是十两银子一盒的好檀香了。”
袁妧儿不满道:“十两银子算什么?我闻着这香一点儿不叫我平心静气,反而是烦躁得很,那些真正的好香一两银子一支都买不着呢。”
四姨娘不说话了,袁妧儿吃了几口斋饭,问道:“今天她们还是照例去跟老太太说话?”
“是啊,那些小丫头们现在都跟六姑娘好,六姑娘说什么是什么的。”
袁妧儿冷笑一声道:“我就是没有她那样的心计,才落到这个地步的!”
四姨娘小心道:“那,姑娘以后是有什么打算?”
袁妧儿道:“我以后过得要是还不如六妹,那还有什么劲。”
四姨娘还不知道她依旧惦记着天子,也道:“这个说的是,那六姑娘哪里也没有你好,就是一张笑脸惯会哄人,等你能出门了,也去在老太太面前伺候,老太太会记得你的好。”
“嗯,姨娘,我问你一句话,你看二少爷是好生养的么?”
“这……”四姨娘为难道,“这可怎么看啊。”
袁妧儿自顾自道:“我看着不像,二少爷一看就是浑身硬邦邦的,萧云郎没练过功夫,身上软得很,能怀上也不难,况且我听说,那些商贾人家最是小气,晚上舍不得点灯就会早早睡下,然后就会一个一个生孩子。”
四姨娘被她说得有些懵了,结结巴巴道:“姑娘……姑娘这是,这是什么意思?”
袁妧儿不耐烦道:“连我都能看出来,老太太怎么看不出来呢?”她站起来走到镜子前,有些焦灼道,“姨娘,你看我是不是有宜男之相?”
四姨娘愣愣道:“这个……我也不知道。”
袁妧儿愤恨地坐在地上,她看了看自己抄的经,忽然灵光一闪道:“你不懂,可是有人懂啊,我记得咱们离京前姨娘就常给妙心庵捐些香火,不如你把庵里的静贤姑子请来,说我要钻研佛道,然后,就叫静贤跟老太太说那些话。”
四姨娘已经明白过来,犹豫道:“这行么?”
袁妧儿像是没有听到,说:“还要说二少爷一看就没有福气,生不出孩子。”
四姨娘吓了一跳,坐在原地没有动弹。
“姨娘快去啊,你把这些经给老太太看,说我我抄的,老太太说不得还很高兴呢。”
四姨娘道:“若是老太太不准,那就算了吧,编排二少爷的话,可不敢乱说。”
“我知道,不说他就是了。”袁妧儿不耐烦道。
杜夫人见了袁妧儿抄的经书,淡淡道:“妧儿心还是浮躁啊,请人来说说佛也好,只是那静贤……我怎么没有听说过?”
四姨娘道:“回老太太的话,静贤法师佛法精深,有不少太太爱请她讲经的,这位法师还精通医术,她的符水……”
杜夫人打断她道:“咱们家不兴这些,不过既然这位法师讲经讲得好,就请回来给妧儿讲讲吧。”
四姨娘心里并没有多轻松,勉强笑道:“是。”
杜夫人这些年不在京里,还不知道静贤前几年给某家少爷吃符灰险些闹出人命来,也不知道静贤坑蒙拐骗无一不精。杜夫人前几天还有心要打听打听,萧沐郎成亲那几天,她一忙便忘了。
这一日静贤来了府里,与袁妧儿一拍即合,静贤把袁妧儿几百两私房银子收起来,喜笑颜开道:“这句话好说,其实啊,今天我一来见姑娘,就看出你是个有福的,”她掐算一番,惊奇道,“哎呦,可了不得了,小姐此生少说也会有三个儿子。”
袁妧儿眼前一亮,“真的?”
“可不是,个个是人中龙凤啊,”静贤闭着眼睛嘟囔几句,忽然脸色大变,“姑娘要嫁的,原来是这么尊贵的人物。”
袁妧儿只觉得自己的心砰砰乱跳,问道:“是……是谁?”
静贤颇有深意地笑道:“有些话,说出来倒没有意思,姑娘的福气在后头呢。”
袁妧儿羞红了脸,看了静贤一眼,静贤拍拍自己的胸脯,道:“贫尼这就去给老太太请安。”
“……嗯。”
袁妧儿怕人怀疑,便在屋里等着,静贤本以为说一句“有福气”“有宜男之相”也没什么,她袖子里可是结结实实的银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