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驿听着他语无伦次的解释,没说话,过了几秒钟,董垣也不出声了,但电话并没有被挂断。
罗驿静静地听着电话那端隐约传来的呼吸声,他猜得到现在拿着电话的那个人是谁,两个人都没有急着说话,倒像是从这份安静中得到了各自想要的讯息一样。罗驿无声地笑了笑,挂断了电话。
他看着手机等了片刻,对方并没有打过来。
罗驿又无声地笑了笑,这个年轻人呵,真是令他刮目相看。
“大华,不去1号码头了,我们去珠海。”既然董垣落进了夏多手里,罗驿也就不得不放弃了原来的计划,还好他一向习惯留后手。
大华什么问题都没问,冷静地应了一声,这种态度让罗驿很满意,尤其是在这种时期,他格外留意带在身边的这些人的忠诚度。大华和斌子虽然是刘正扬的保镖,但这么多年下来,两个人跟刘正扬的情份有限,反倒是被罗驿小施恩惠就牢牢掌握在手里了。
回到车厢,罗驿敏锐地感觉到气氛有些异样,他的目光飞快地掠过几个人的面孔——刘正扬、戴夫和杜医生看起来都还平静;梁拂晓低头盯着脚下不知在想什么,但脖颈弯曲的角度似乎有些僵硬;而就是这几分钟的功夫,墨北显得比刚才更虚弱了,脸色发白,额头一层冷汗。
“墨北,”罗驿想了想,摸了摸墨北冰冷汗湿的手,用力一捏,温和地警告他:“别太调皮。”
墨北木然转动了一下眼珠,慢慢从他的掌握中抽出手,低声说:“我觉得有两个字可以概括你这几年的所作所为。”
“哦?”罗驿饶有兴趣地看着墨北。
墨北清晰地吐出两个字,让罗驿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片刻:“失控。”
有时候太恨一个人,不仅不愿意看到他,甚至连想都不愿意想到他。墨北对罗驿就是如此,在还没有和罗驿重逢的那些年里,他刻意把这个男人封锁到记忆深处的黑匣子里,偶尔匣子开道缝露出一点点气息,他都要恶心上好几天。
可是命运之手轻轻拨了下转盘,还是让罗驿出现在了墨北的面前。
经历过最初的惶恐无助的情绪之后,墨北渐渐产生了一种诧异感,虽然罗驿阴魂不散无孔不入,但是却好像没有记忆里那么可怕了。
是因为自己不是孤立无援?还是因为罗驿确实变弱了?
墨北想了很久才走出思想的误区,前世他觉得罗驿强大得像宇宙黑洞,自己在他面前无力挣扎,除了被他任意戏弄、打破之外无路可走,但那是有特殊环境的!
在精神病院那样一个特殊的地方,又是被单独禁锢,罗驿的强大被环境和墨北内心的恐惧给夸大到了十分。而事实上,罗驿的能力再超凡绝伦,他也有弱点,他也有对事情发展判断不清的时候,甚至于他也会因为无法把所有人都掌控住而不断犯错。
罗驿,其实从来都不是坚不可摧的。
而这种印象,在这次被绑架后更为明显了。
“失控?”罗驿重复了一遍这个词,玩味地笑了笑,似乎毫不在意得到这个评价。但是这个车厢里除了梁拂晓之外都是很熟悉他的人,尤其是像刘正扬这样已经胆怯成了兔子的,更加敏锐地体察到罗驿内心里与之相反的狂暴阴郁的情绪,不由自主地瑟缩起来。
本来刘正扬以为按照罗驿一惯的行为方式,接下来就得逼着墨北说明白为什么要说他失控,然后再逻辑清晰地一一反驳回去,可是出乎他意料,罗驿只是像嚼一颗干果似的把这个词含糊地念叨了两遍,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闭目养神起来。
莫名其妙地,刘正扬居然从中感觉到了一丝心虚。
罗驿心里也会有没底气的时候?不,不,一定是自己看错了。
刘正扬摇了摇头,用力过猛,把自己甩得一阵头晕,不得不用两只手抱住脑袋,让脑壳里翻滚的脑浆平静下来。晕昡中,他仿佛听到了一声轻蔑的笑声,急忙睁大眼睛看着发出笑声的墨北。
但是,墨北也在闭目养神——他看起来很虚弱,以至于苍白的脸上都没有多余的气力可以挪动表情肌来做出嘲笑的表情了。
不是墨北,那是谁在笑?
是谁?
刘正扬疑惑地把车厢里的人一一看过去,得到的要么是无视,要么是淡淡的疑惑。
刘正扬又抱住了脑袋,他觉得头更晕了。
在加油站加油的时候,车上的人都趁机下来松松筋骨,墨北在戴夫和斌子两个寸步不离的下从厕所出来,站在车头前懒懒地活动了一下手脚。
墨北才一展腰,那戴夫和斌子就紧张地靠近了一步,戴夫的手甚至都摸上了腰。墨北瞥了一眼,夏天衣服薄,隐约可见腰间物件的轮廓,像是匕首。斌子垂着两手没什么动作,但一双眼睛像鹰似的盯着墨北的手脚,看样子只要墨北有异动,他就能抢先出手扭断它们。
伸完懒腰,又不紧不慢地走动了几步,墨北把两辆车上的人也都看得差不多了。
一直跟在他们后面的那辆是面包车,连同司机共有九个人,其中有和墨北同一牢房伪装囚犯的孟大庆,还有那几个假狱警:暴脾气的亚当、小胡子艾伦、红鼻头巴顿和短下巴彼特,但是那个学生模样的托尼不见了。此外还有三个人,墨北有些印象,想了一会儿才记起来应该是原来跟着刘正扬的保镖。
从他们行动间可以看出来,像斌子和大华这样经过严格训练的,也就是原来坐在驾驶室里的那个人和那三个保镖,而且斌子和大华身上有枪,其余的人至少也是有匕首、军刺一类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