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边的地板上,墨北忍受着寒冷和自己身上传来的气味,垂眸静坐。
老山羊行事恶毒阴损,若是单纯地挨饿挨打,墨北其实并没有多害怕,最多一死而已。可是逼迫他失禁,事后还不能清洗,这就是在精神上心理上的侮辱,让人产生无法自控的羞耻感。如果墨北真的只是个小孩,情况或许还好些,可要命的是他芯子里却是个成年人,因而这种羞辱对他的影响也就格外严重。
“放弃无用的自尊心才能得到更大的快乐。……你要做的,你能做的,只有服从。……觉得难堪?觉得羞耻?不,你应该把这些感觉都放弃掉,你的所有感觉都交给我。……我允许你从这些卑贱的行为中得到快乐。……以后你只能为一件事感到羞耻,那就是没有完成我的命令。……做我的仆人,把你的全部都交给我,是真正的全部,从身体到意志,从生命到感情,毫无保留地交给我。你再也无需为任何事情烦恼,因为你的主人,我,会替你处理好一切。你的主人,我,会保护你。你的主人,我,会给你安全感,会给你世间最大的快乐。……”
墨北全身都在轻颤,那个熟悉的声音催眠一样不断在耳边回响,他几乎要分不清这是幻觉还是现实。
柴狗子和老山羊发现了他的异样,但都以为他是因为发烧引起的颤抖,谁都没放在心上。这会儿俩人也没什么可说的了,一个躺床上睡觉,一个坐椅子上看电视。
此时龚小柏家里愁云密布,昨天天黑之前龚小柏还没能找到墨北,便当机立断报了警,同时把事情告诉给了家人——只瞒着姥姥和墨洁两个人。墨向阳和孙丽华连夜赶到云边,因为不敢让姥姥知道,就都住进了龚家,一家人都是整晚未眠。
家里人固然是为墨北的失踪而焦虑,卫屿轩更是难过自责得几乎无法自处,毕竟墨北是跟他一起出去玩的时候不见的,要追究的话他也无法推卸责任。
孙丽华已经急得哭了好几场,不得不拿冰块敷上肿胀的双眼,当面虽然还能忍住不埋怨卫屿轩,但已经脸色很难看了。卫屿轩也不敢说什么,只能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另外他也舍不得离开龚家,希望能第一时间知道墨北的消息。
当一封绑架信被裹着石子砸在龚家的玻璃上时,众人都有种“终于来了”的感觉。
墨向阳说:“丽华,咱家有多少存款?”
孙丽华心算了一下,说:“活期的有五万六,死期的还有两万。我去跟老祁借,也能借个两三万。”
孙丽萍忙说:“姐,不用跟外人借,我跟小柏这里有。小柏,你快算算,咱俩现在能动的钱够不够?”
孙丽华抓着孙丽萍的手,眼泪又涌了出来,“丽萍,姐给你打欠条。”
孙丽萍连说不用,墨向阳说:“亲兄弟也得明算帐,钱的事不能马虎,你跟小柏的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
卫屿轩低声说:“墨哥,我能拿十五万出来。小北是在我手上丢的,这钱我得掏。”
墨向阳刚要说什么,龚小柏沉声说:“这五十万我拿。人是冲着我来的。”
众人都是一怔,孙丽萍吃惊地问:“这怎么说的?”
龚小柏把信往桌上一拍:“你们看,信上抬头就写我的名字,根本没提大姐跟姐夫。喏,这里还写着‘要是不给钱,你就再也看不见你外甥了’。可能是我哪个仇家干的。”
刚才众人看信的时候只顾着留意赎金数额了,根本没注意到这个细节。
龚小柏说:“小北是被我连累了。”
孙丽华不知如何反应,愣愣地看着龚小柏,突然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尖叫,一把揪住了龚小柏的衣领,叫道:“你的仇家?你的仇家都是亡命徒啊!我的小北……我的小北……”她仿佛看到了儿子被杀害抛尸的情景,恐惧得浑身发抖,“你赔我小北的命!”她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众人又是一阵手忙脚乱,墨向阳把妻子抱到沙发上躺着,说:“让她睡一会儿吧,醒着更难受。”
孙丽萍内疚地看着姐姐,绞着两手不知如何是好。
才只一晚上,墨向阳的两只眼睛就已经熬得凹陷下去了,他抬手捏了捏眉心,说:“丽萍,你别多想,这事是意外,也不能怪小柏。你姐现在是急火攻心,说话失了分寸,等她醒了会想明白的。”
孙丽萍哇的一声就哭了。龚小柏抱着爱人无言地安慰,孙丽萍在他胸口用力捶了几下,还是忍不住伏在他怀里哭泣。
孙五岳开门进来,见状微愣:“咋的了?小北有信儿了?”
夏多从孙五岳身后跑出来,神情焦急:“北北怎么样了?”
龚小柏指着夏多问孙五岳:“怎么回事?”
孙五岳沮丧地说:“我回家看咱妈,正好夏多去找小北玩,咱妈就问小北哪儿去了,我就照你们编的话说小北回东滨了。咱妈就信了。可,可这小混蛋不信……”于是,背着姥姥,他没多大会儿功夫就被夏多给套出了话。
在孙五岳说话这会儿功夫,夏多已经眼尖地发现了那封信,一目十行地看完,刷地一抬头,瞪着龚小柏:“最近被你得罪最狠的是谁?”
龚小柏在心里叹了口气,夏多这小子实在是够敏锐,可惜就是年纪还小。他摇摇头:“夏多,这事有警察管,你别瞎掺和,回家去。等北北回来再去找你玩。”
墨向阳也劝:“夏多,你先回家吧,现在叔叔这里太忙,照顾不到你。”
夏多想了想,居然没有争辩,说:“叔叔,你放心,北北一定会没事的。”说完又死盯着看了龚小柏一眼,扭头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