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随小香嘴角一撇:“他想知道如果他不在了,你一个人能走多远,这种老父般的心态我实在是不理解。如果公子真能坚持到底,任由你一个人继续下去,其实倒未尝不是件好事。奇怪的是,他对你总是容易心软。”
解欢心灰意冷地抱紧了膝盖,整个人都蜷缩起来。
长随小香对他这副样子十分不屑:“公子不在这里,你那个朋友也不在这里,你做出这副样子给谁看?还想被大人摸摸头,安慰说‘没关系’?解少,你是十七岁,不是七岁。”
解欢愤怒地瞪着他,长随小香却对他的恼怒毫不在意:“你生气是因为我一针见血,没满足你自怜自伤的少女情怀。你以为我会听公子的话,像他一样对你亲切温和,抱着你说天塌下来有我顶着,让你继续安心地在茧里当个混吃等死的米虫。至少,你希望我能像常禾一样,跟你一起担忧一起心痛,事事顺着你、捧着你,被你连累死都不敢有怨言。可惜让你失望了。”
“放屁!”解欢破口大骂。
长随小香盯着解欢的眼睛,慢慢地笑了,解欢那些咒骂的话语都被噎在喉咙里,他觉得太阳穴被气得生疼,可同时又不甘愿地承认,长随小香的话其实有几分准确。
过了半晌,解欢脸上的恼怒之色才渐渐消失,他心平气和多了,有句话怎么说的——不能改变的,就只好去接受。他现在除了接受事实别无二法,唯一能决定的也只有自己接受时的心态。
注意到解欢的变化,长随小香也不再是一脸讽刺:“至于那个会附体的鬼东西,公子认为很可能是一种——暂且称之为外星能量吧。”
“外星人?”解欢瞪大眼睛。
长随小香失笑:“你不是吧?”
解欢收起囧脸:“哦,就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地球不会是宇宙中唯一有高智慧生物的星球,各种官方和民间的记载中关于外星人到访的事也时有发生,其实还真没什么不相信的。
“其实谁也说不清,我们这些异能者究竟是地球土著,还是有着外星血缘的生物……”
“是你们异能者吧。”解欢挑刺,别扭本性不改。
长随小香白了他一眼:“你当然也是异能者,正常人类是不可能承受得住饮血天狼长久附身而不失神智的。”
解欢噎住,敢情他早就不是“正常人类”了!
“不过大多数研究者认为,异能者是人类进化的新分支,总有一天会经过自然淘汰形成新的种群,甚至有可能在越来越恶劣的生存环境中代替现在的人类。”顿了顿,长随小香说:“这个你可以不用管,你只要知道那鬼东西的来源极有可能是外星就行了。”
“……”
“公子判断那个鬼东西有一定的自我意识,所以才能蛊惑人愿意做为它的承载体,并且能影响到承载体的脑电波,开发出一定的预知能力。而且它还可以主动探测到周围的人有哪些是适合做为下一个承载体,并在对方身上留下印记,而这种传承的条件,就目前所知,是需要相同的血缘关系,或者说,需要近似的基因。”
解欢心中一颤:“也就是说那玩意儿是活的?”
长随小香点点头:“也可以这么说。很显然它需要承载体的目的就是为了吸取能量,可能这种能量只有人类才能提供给它。但它究竟要吸取多少才够,吸取足够之后又想干什么,或者,它是不是如果想活下去就得一直这样不断地换承载体、不断地吸取能量……这些我们都不知道。”
解欢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小叔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公子自然有他的方法。而且,你大概听说过你家老祖宗是从乞丐手里得到块黑石头,又从乞丐那里听说要怎么使用,之类的故事。”
解欢用力点头。
长随小香又露出不屑的笑容:“可是,随莲心的父亲是从山里得到的那东西,没人教他怎么用,在家破人亡之前随家也没人想过要吞下它,可是同样得到了预知能力。你说这是为什么?”
解欢愣了一会儿:“因、因为,有人在说谎?”
长随小香呵呵一笑:“对,说谎的人就是你家老祖宗。根本就没有什么乞丐,教他怎么获得预知能力的就是那东西自己。根据随莲心所说,那东西只要拿在手里就可以用感知的形式与人沟通,并且使人有一定的预知,根本用不着吞下去。但是吞下它之后,这种预知力会得到巩固和增强,而不是时有时无、时灵时不灵,只是代价将是吞掉它的人的生命力。这些,只要是精神力稍强一些的人,拿在手里就能感应到的。”
解欢心惊肉跳地看着长随小香,长随小香戏谑地说:“你已经想到了,只是不敢说出来,对不对?”
既然不用吞下它就可以预知,那为什么当年解家小姐却甘愿成为那东西的承载体呢?试想一下,四个子女里,只有最柔弱无助的女儿牺牲了自己,而她三个成年的哥哥居然无人反对……不,那不是心甘情愿,而是解家祖宗一时贪念,既想让预知能力长久地指引家族走向荣耀,又担心会不慎失去这个宝贝,所以才逼迫女儿吞下它。反正在重男轻女的观念里,一旦需要牺牲掉什么,女儿往往就是第一个选择。
解家数代的辉煌,始于一个柔女子被父兄亲手推上绝路;解家数代的痛苦,始于解老爷的贪婪自私。
长随小香是什么时候离开的,解欢不知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冻得几乎站不起来了。
踉踉跄跄地走出房间,目光所及之处是研究人员平静而忙碌地穿梭来去的身影,没有人多向他看上一眼。解欢靠在墙边不动声色地活动着四肢,慢慢感觉到凝滞的血液开始欢快地奔流,手脚有了热乎气儿,这才故作平静地走出了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