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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樱时胀红了脸,撩着眼眸偷觑过去,瞧见的却是他眉目舒朗,唇角也微挑着,竟然正在笑。她不由一窘,双颊立时烘热得更烫,只觉那神情与其说在笑她傻兮兮的样子,倒更像长辈看着任性胡闹的半大孩子,纵容中又含着无奈。“笑什么?”她不肯示弱,咬唇瞪了一眼过去。像是迁就她这副不讲理的性子,狄烻唇角果然缓落下去,又恢复了肃然平淡的脸色,只有眼底还残尽了一丝柔润的温然,跟着又拿起漆盒:“知道怎么处置么?”谢樱时也没了脾气,但还是不敢正眼看他,略想了一下,然后道:“这东西跟其它活物不同,即便死了,体内说不准还会生出新虫来,照先生所说,唯一的法子就是用火烧得干干净净,半点不留。”狄烻点了点头,垂着那漆盒端详了两眼,随即伸臂信手一扯,将旁边的帐幔撕下长长的一截,一圈圈缠在漆盒上。很快那漆盒就被裹得严严实实,没半点缝隙,像个扎紧的圆粽子。他走到长案旁,从腰间的蹀躞带上取下皮囊,取了块松香烧化了滴在缠着布条的漆盒上,又继续放在火上烤。那东西“腾”的着了起来,转眼间就像个火球似的托在手上。谢樱时注目看得一声低呼,狄烻却像在做一件极平常的事,竟丝毫不觉得烫,又端详了几眼,才随手丢进旁边的火盆里。火苗越蹿越高,“噼里啪啦”的爆响不绝于耳。里面的蛊虫想是觉察到了危机,挣扎着想逃出来,窸窣的声音变成了“咯吱咯吱”的蹭咬,而且响动越来越大,压都压不住。谢樱时脑中回想起那虫子既恶心又可怖的样子,不由一阵恶寒,生怕它真从里面逃出来,挪步朝狄烻那边挨过去,半藏在他背后。没多久,那盆里已是一片红赤,火势却慢慢小了,咬蹭的声音也沉了下去,只偶尔发出一两声沉闷的爆响。再过一会儿,那点东西终于都烧尽了,盆里只剩一片炭黑的灰烬,屋内满是含着松香味的焦臭。谢樱时松了口气,没留神被那股味道冲进鼻子里,刚抬手掩着棉纱咳嗽了几声,蓦地里一阵清新的气息便驱淡了身边的污秽,原来狄烻已打开了窗子。夜色依旧寂静,不知从什么时候,半空里沉沉的灰已经散了,放眼全是一片深湛的蓝。月亮挂在东天里,数不尽的星辰也像找到了主心骨,显得格外明亮起来。这份宁谧真有几分醉人的美,从前为什么从没觉得过?她出神半晌,才想起现在不是陶醉的时候,回头看狄烻负手站在那里,目光和煦,似乎这会子一直没离开过她。“我……我,该去跟先生回话了。”谢樱时赶忙扭过身子,避开他那双眸。明明找好了借口想逃,脚却生了根似的钉在那里,仿佛还想听他再说些什么。“多承相救家母,此恩不言谢,容日后相报。”平常至极的谢辞,让她浑身一热,那颗心也怦然起来,仰起头,蓦然发觉他似乎比刚才靠近了些……几乎就在同时,一连串咳嗽从床榻那边传来,钱氏的声音有气无力地问道:“偈奴……是谁来了?”“回母亲,是方先生师徒,过来给母亲瞧病的。”“哦,咳,那郎中小娘子也来了么……”狄烻不自禁地轻笑了下,回头看时,旁边已不见了人,屏风后粉白的裙角一闪,便隐没在楼梯间不见了踪影。想入非非今日晨间有些怪,明明外面天色晴好,日头高照,书斋里却显得比往常暗,所有的门窗大开着,帷幔也都卷扎起来了,仍没见有多敞亮。微风穿堂盘旋,轻拂着额上的碎发,眼前恍恍惚惚,竟有种遑夜间灯烛摇颤,时明时晦的感觉。蓦然间,不知什么东西晃到面前,打圈似的荡来荡去。谢樱时只道是只飞虫,一边拿手赶,一边撤身向后,这才猛地发现秦烺正在书案对面,下巴支在案沿上,整个身子却沉在下面,只露出一颗脑袋,手上拈着一根狗尾巴草,似笑非笑地往她脸上撩拨。“你干嘛,进来怎么也不言语一声?”谢樱时拂手打开,没好气地翻了他一眼。秦烺满脸错愕,身子没动,依旧撑着下巴仰望她。“老天,我敲了三遍门,这么着看你都有一盏茶的工夫了,你倒好,连眼都没眨一下,跟入了魔似的。”他说着才直起身,丢下那根草,眼中猜疑探询地味道却越来越浓:“我说你这病也瞧完了,医书也不用翻了,整日价还泡在这里,究竟琢磨什么呢?”可不是么,狄烻母亲身上的蛊虫已经驱除了,剩下散毒养身,是方先生亲自开的方子,药也由秦家医馆来抓,早没有她什么事了,干嘛每天还跟原来似的,在这间书斋里从早到晚地闲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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