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俞眉心蹙拢:“今天下是按照土地所有量而收赋税,百姓只守着够一年粮食的一亩三分地,深知是土地越多,赋税越高,百姓反而不敢多种粮食,前去开荒,只怕是多种多遭殃。百姓种地积极性不高,流通在市面上的多余的粮食便少,米粮价格随之而高,百姓又买不起粮食受苦受穷,无疑是一个恶性循环,朝廷也很难囤积起粮草打仗。”“若是能反其道而行之,适当减轻土地赋税,鼓励百姓多开地耕种,朝廷给予更多的保障措施,像是受灾百姓酌情免缴一年赋税,雇农主提高对农民的分成,到时候百姓定然会大受鼓舞,投身于土地耕种上。说一句大不敬的话,倒是比打压商户可能要更容易让百姓留在土地上一些。”“朝廷时下缺钱,要想迅速积起一批资金,不妨将朝廷垄断的盐铁行等,既在保护成本利润的基础上,又稍降一些高昂的价格。和土地一个道理,百姓受到降价的鼓励,购买者增多,薄利多销,朝廷也能尽快的收拢一些银钱来缓解燃眉之急。”老皇帝一直未有开口,方俞见状连忙起身叩首谢罪:“微臣只是闲说话茬,捡些市井之话同陛下说,陛下切勿放到心上。”“你起来吧,朕一开始便说了,只当是与你闲说。”方俞诚惶诚恐的起了身,拘谨立在一旁再不敢开口说话。老皇帝忽而又未再提朝中的烦心事,同方俞道:“詹事府的大学士回乡养老了,他一辈子兢兢业业,年纪比朕还年迈,朕不忍他再为朝中之事忧心劳力,便准了他的请辞。”“你在翰林事情也做的不错,侍读学士之位也可再着手添上一人,你想去何处?”方俞受宠若惊,显然皇帝是没有为自己方才的大言不惭而发怒,还想着给他升官儿,他心中一阵感动,这几个月的班可真没白加。“陛下。”方俞突然又再次跪下:“微臣得陛下看重,心中感激受恩,无论是詹事府还是翰林院,这都是极好的能长伴陛下左右的好差事儿,微臣自是求之不得的。可今陛下为国事烦忧,微臣年轻入朝时间尚短,却蒙陛下隆恩厚待,这叫微臣如何狠的下心贪图安逸富贵而眼见着陛下为国事操劳而不能排忧解难。”皇帝眉心微动:“你是何意?”“微臣斗胆自请前去工部,筑巩堤坝也好,修路也罢,愿投身于实事之中为陛下分解一些忧虑。”皇帝蹙起眉头:“你可知你在说些什么!工部位于六部之末,是多少官员背地里都认之为的冷灶,事多纷杂,如何能比得上詹事府和翰林?”“微臣虽愚钝见识短浅,但也知翰林和詹事府的好。可微臣尚且年轻,自当多加磨砺,今朝若便遇事退缩,畏头畏尾,往后也难成大事,辜负陛下厚待。但他日若是能有所成,能再得陛下厚爱也可重回翰林詹事府。”“若是朝中官员人人都能像你一般自请吃苦受累,朝廷也便是稳固多了。”皇帝举头望着大殿的天花板,长叹了口气,随后又望向跪着的方俞:“你且先起来。”方俞走的时候被如公公塞了一篮子的荔枝,说是皇帝先前承诺奖赏他的,带回去给家里人尝尝。他提着篮子谢了公公,也不知是不是皇帝不答应他的申请而特意塞的荔枝作为安抚。其实殿上他说的好听,马屁拍的响亮,但实事求是的来说,谁不想升官儿在翰林和詹事府,轻松又得结交权贵,还能见皇帝讨人欢心,可比外放和在六部苦熬要舒坦的多。但西北战事不利,他收了楚静非的东西就得给他卖力啊,若是自己压的宝垮了,得不偿失啊!可若是在翰林和詹事府,他便很难自行着手去帮楚静非。方俞也想的透彻,这当官儿和演员其实也是有异曲同工之妙的,哪怕你官位再高,若是能没有干出实事,演员拿不出够硬的作品来,那总归是虚空站不住脚的,要不然朝中那些个公候爵位人家,明明子孙有封荫,能直接做官儿为何还要参加科考,用两榜进士作为出身才满意,还不就是要让人看出实力,堵住悠悠之口吗。他今朝是得皇帝喜欢,从皇帝要给他安排的升迁便可见一斑,但是这般升的快,很容易让人飘啊,且还会惹人眼热。诸多考量下来,便是自己想躲懒每天就那么闲散的过,事实与长久的打算还是告诫他,不可贪图一时的享乐,来日方长。抱着荔枝篮子,皇帝没有开口答应他的请求,过些日子他还得来使使力才行。“这荔枝晶莹饱满,当真是味道极好。”乔鹤枝吃了几颗,同方俞道:“京中时新一道荔枝腰子,但是市面上荔枝不好又不多,价格还甚是高昂,今儿有了好荔枝,我夜里正好做给你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