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闻恺扯了扯唇角,反问:“你住哪?”陆诏年答了话,陆闻恺便用语音定位导航。陆诏年将车驶出,一边看路一边说:“你要跟我一起上酒店啊,你不会就这样打定主意赖上我了吧?跟你说,我还是个穷学生,养不起软饭男的——”“谁要你养了?”“那小哥哥养我呗。”陆诏年没听到回应,想说他好小气,趁着看后视镜的时候瞄了他一眼。他眉间微拢,好像思考着什么。“哎呀我这个人说话随便惯了,你别放心上。”陆闻恺也不愿破坏今晚的氛围,没有提起什么。到酒店附近,陆诏年让陆闻恺在路口下,方便打车。陆闻恺说,把人送到,是礼仪。陆家的孩子再野,规矩细节从不落下。如今陆诏年已经忘了那些,小哥哥仍然妥帖,看来这一世也受到了很好的家庭教育。两人一起上了电梯,金色镜面倒映出他们并肩的身影。回忆悄然,满载。陆诏年垂眸盯着鞋。电梯门打开,陆诏年如释重负地走出来。陆闻恺把陆诏年送到门口,“进去吧。”陆诏年用房卡打开门,转头瞄了陆闻恺一眼,欲言又止。她进去了,慢腾腾地关门。陆闻恺还站在远处:“怎么了?”陆诏年扒着门,言不由衷:“那,我们是不是和好了?”“……”“你不回答,那我默认了。”“你默认什么?”陆诏年抬眼瞪着陆闻恺。“晚安。”陆诏年给了最后的暗示。“嗯。”陆诏年砰地甩上门。叩门声响起,陆诏年没好气拉开一道门缝,“怎样?亲都亲了还跟我摆架子——”额头落下一个轻柔的吻。他说,晚安。“好啦晚安。”陆诏年抿唇藏住笑意,飞快合拢门。房间玄关灯光打下来,陆诏年看到镜子里雀跃的自己。睡到近中午起来,陆诏年一五一十和孟柔交代了昨晚的事情。孟柔感到不可思议,“什么,这都没有天雷勾地火,他竟然还送你回来了?”“你的重点……”“这就是重点!”孟柔仔细端详陆诏年一张干净的脸,“是不是你看起来太小了?”“我不觉得。”“我觉得,说不定埃德闻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而失约的,孤男寡女在野外,一时擦枪走火,可事后冷静下来,他觉得你还只是个女大学生,太年轻了。如今知道你是谁了,也只有发乎情止乎礼。”孟柔的话让陆诏年陷入思考,小哥哥是什么时候回想起来的?“小年,你有没有在听我说?”“所以是分开后,他想起来的?可他怎么不先来找我……”孟柔灵光乍现,说:“是不是因为出了事,他看到了人生走马灯,什么都记起来了?”陆诏年没表达,孟柔自顾自兴奋,“肯定是这样,而且你看,小哥哥大你三岁,现在大你七岁,中间相差四年,不就是……”一九四三年,小哥哥殉国,一九四七年,她服毒自戕。陆诏年心里一惊,犹疑地看着孟柔:“你不会跟我有点关系吧……”“什么关系?我问你,你觉得我的有没有道理?”看起来孟柔只是突然聪明了一回,不像是参与了他们的上一世。陆诏年点了点头,“你说得对,可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和我一样,全部都想起来了。”“我觉得不像。”孟柔老神在在地说,“你看啊,知道你曾经自杀,我作为你的朋友都感同深受,他怎么会不伤心?那样的话,就不会责怪你认错了人的事了……”“人只能想起来经历过的事,他走得比我早。”孟柔愣了下,“也是哦。”反应过来触及了陆诏年的伤心事,有点不好意思,“是我的话,会好奇那之后家人朋友都怎么样了,你们不好奇吗?”“我们还没谈起往事……”陆诏年愈想愈紧张。在顺儿哥把那张写着诗文的照片给她之前,她早在回家的时候就看到了陆闻恺的遗书。那是他们飞行员提前写好的东西,作为兄长,他写给陆诏年的,是盼望她恣意如故,长命百岁。陆诏年无法接受。现在看来,这是一个严重问题,如果小哥哥知道她是怎样来到这一世的,说不好大发雷霆。他上战场也好,飞运输也好,是为大国小家遮风挡雨。他也时常劝告她,一个人要有理想、有抱负,他完成了他的使命,而她呢。全然放弃了,她辜负了他。孟柔遐想着:“当时能住公馆,是大门大户了,说不好有记载,我们来查一下吧,你不好奇,我好奇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