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德闻和主创团队临时开了个视频会议,他不怎么说话,手撑脸颊,时不时点下食指和中指。胖哥订了餐馆,请大家吃饭,美森给埃德闻说了声,先去了。会议还没结束,来了一通电话,埃德闻没接,接着进了一条简讯。孚勒娅说,飞虎队老兵又走了一个。“他们这些年过得不大好,儿女要把老头子的收藏物品拿出来拍卖。我会陪奶奶去,如果那时你也在就好了。”埃德闻想了想,没回。他和飞虎队的缘分,始于孚勒娅。孚勒娅的爷爷参加过avg(aricanvonteergroup),一支二战时期的援华志愿队,受雇于当时的民国政府。avg于昆明空战首战告捷,请迪士尼设计的老虎徽章,大肆宣传,就有了“飞虎队”的别称。这个在中国颇有英雄主义色彩的名字,在美国可不那么好听。人们认为他们是投机主义者、战争分子,甚至刽子手。埃德闻见到孚勒娅爷爷的时候,老头子年事已高。和大多数老兵一样,他喜欢赌牌、酗酒。每年夏天,他们这些兵痞会在得克萨斯一间俱乐部聚会,经久不厌地回忆往昔的时光。随着埃德闻长大,他们陆续离世。再没有人大骂他bastard,灌他杜松子酒了。那些夸夸其谈的故事,和旧的桥牌一起,被新一辈人丢掉,已不值一提。埃德闻打开备忘录,写下新一页日记。六月十日,芒康,3850asl路遇飞雪,此外一切正常。离旅馆不远的小店,几张方桌拼成长桌,十几个人围坐吃牦牛干锅,喝酒划拳,嘈杂极了。些许麻辣味道勾起食欲,陆诏年要了碗藏式甜茶佐餐。“埃德闻啥时候来?”胖哥问美森。美森看了下防水腕表,不确定地说:“可能还有一会儿,没关系,不用等他。”胖哥“啧”了一声。意繁瞥了他一眼,假装不在意地喝了口甜茶。陆诏年小声问:“还好吧?”意繁抬眉,似乎不知道陆诏年问什么。陆诏年没有在说什么。从小爸爸就告诉她,要堤防陌生人,尤其男人。的社会新闻层出不穷,她和大多数女孩一样,有种猎物察觉危险的本能。或许意繁并不在意这件事,是胖哥的言行让陆诏年对他无法建立信任,继而对越界行为感到不安。而男人们,像埃德闻,对于她的越界行为就能坦然地表达不满。“我想说的是,这个社会充满了规则,我们到荒野,就是为了丢掉?????这些。我们徒步,我们在自然里找到原始、激情、自由……原本的我们。”扬子喝了点酒,开始上价值了。“敬徒步……。”“敬徒步!”男人们举杯。“那为什么不真正到荒野里去,而是坐在这个属于规则的地方,大谈意义。”陆诏年冷淡地说。扬子愣了下:“现在是……这是我们的路线。”“路线,计划,最终只能体验户外,这和在社会里体验人生,没什么不同。”气氛忽然冷却下来,喝上头的,没喝的,局促地看着陆诏年。胖哥试图打圆场:“不管体验不体验,总要注意安全,向导要对你们负责啊,这路线就得这么设计。”陆诏年又说:“所以这是你的工作,或者说生活方式,你可以充分热爱并享受你的工作,不必知会我们。”一个女孩小心翼翼地说:“扬子也没说什么……”“一个对他人具有偏见,时刻想掌控局势的人,内心就没有解放,还劝告他人什么是自由,不荒谬么?”陆诏年说这话的时候,埃德闻出现在店门口。胖哥第一个发现,起身招呼。大伙儿都看过去,像终于在百无聊赖的烂片里等到挽救局面的那个新角色,热情地迎接埃德闻。埃德闻在拥簇中落座,面前瞬间就有了一幅碗筷。还有一瓶胖哥用牙开的啤酒,埃德闻摆了摆手。意繁说:“他不喝酒吧。”胖哥没强求。“你们在聊什么,这么开心?”埃德闻问意繁。“哦,工作。”意繁眨了下眼睛。埃德闻略不解:“为什么聊工作?”大伙儿趁势聊起工作,码农、广告人、没有工作的业余作家,还有gap的留学生……他们加微信,说着“多个朋友多条路”,一派和乐融融。“你们呢?”有人问美森和埃德闻。“显而易见,探险家。”埃德闻说。“哇哦,探险家?真的吗?”“我是摄影师,他是探险家,”美森说,“我们是一个小分队。”陆诏年瞧着埃德闻,心想他可真能编。埃德闻一秒也看过来,就好像他们十分不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