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敛去视线,“可我怕。”接着轻刮她鼻梁,“我去楼下等你。”陆诏年望着合上的房门,耳朵烧得发烫。他昨晚那个样子,还哄着她出声,看不出哪里怕。后来她把他手咬出齿印来,他就干脆用皮带箍她的嘴。嘴巴合不拢,唾液吞不掉,跟着唇角淌出来,湿了皮带。他偏还觉得好玩,用指腹和浅浅的指甲刮擦皮带,每每那舌头又不受控制地递过去,舔舐粗粝牛皮,隔靴搔痒……他是担心她,她的名声和家族荣辱。陆诏年换好衣裳,见同学们愁眉苦脸,排队如厕。有人等不及了,裹上外套跑出去上旱厕。陆诏年同他们说笑了两句,听人招呼:“陆诏年,你哥哥在楼下!”“还有个女的!”“这么早就找?????上门,是女朋友么?”“怎么可能,一看就是不是正经人家的姑娘……”他们说着噤了声,陆诏年不以为意地笑了下,拎着竹节环手袋下楼。女人还没走,倚着玄关吸烟。手肘旁燃着一支蜡烛,凝结的蜡油到处都是,她浑不在意。“哦,想来这位就是陆三小姐了。”女人掸了掸烟灰,拉长的眼线使她的眼睛像猫。陆闻恺回头看了陆诏年一眼,陆诏年站到了他身侧,双手握住包袋。“罢了,我改日再来。”女人转身,风衣卷起她周身的酒气。“我想要的东西,从不失手。”陆闻恺笑了下,拿起壁柜上的抹布,将余下的蜡油擦拭干净。“什么啊?”陆诏年蹙眉。“我们也走吧。”陆闻恺拍了拍灰,“你几点的课?”“我,”陆诏年险些说错话,“今天没课。”“没课?”“是啊!”陆诏年坦然道。“没课也起这么早,看来学习上是用了心。”陆闻恺走在前头。“我当然用心了!否则,当年怎会只报考联大……”陆诏年絮絮叨叨一条街,跟着陆闻恺进了面包店,适才想起话题跑偏了。空气里飘散着蛋糕新鲜出炉的味道,陆闻恺向老板买陆诏年爱吃的蝴蝶酥。陆闻恺穿着军装,老板笑着客套,得知其二人是兄妹,忙夸手足情深。陆诏年全程插不上话,闷闷不乐起来。离开面包店,陆闻恺掰了一块蝴蝶酥要喂她,她兀自想着心事,后知后觉察觉,抬手来接。陆闻恺却将蝴蝶酥塞到她嘴里。瞧出她惊慌,他若有所思道:“那我们回去,告诉老板,我们并非手足情深。”“啊?”陆诏年茫然地看着陆闻恺。直到他转身,她拉住他胳膊,挤出一个字:“不。”她懊恼地低下头:“那个人,是你朋友?怎么不向我介绍?”陆闻恺想了下,明白过来:“方才那位姓沈,一个女飞行员,我不熟悉,以后应该也不会往来,没有介绍的必要。”“女飞行员?”陆诏年又被吸引了注意力,“不是空客的女服务员?而是飞行员?”陆闻恺笑道:“嗯,她父亲是位学者,现在做了外交官。她从小跟着父亲游历欧洲诸国,爱上了飞行,在意大利考取了飞行执照。”陆诏年幡然醒悟:“小哥哥和她不是不熟悉么?”“不熟,拢共才见过三次。经她说,我才知道,我和她参加了晚宴。”“你把人家忘了?”“没打过照面,谈何忘记?”“哦,你倒缜密。”陆闻恺把牛皮纸袋装的蝴蝶酥塞到陆诏年手里:“吃吧。”他们从花街南路走到翠湖,找一块草坪坐了下来。旁边是空军基地,基地的战鸽被放出来兜风,鸽群越过湖面,散开。一只白鸽落到湖边泥地上,抖抖爪丫,扭着白胖的身体走动起来,自如而神气。陆诏年去看陆闻恺,见他招呼那白鸽,把手里的酥皮碎撒在地上。白鸽并不畏人,走近悄悄陆闻恺与陆诏年,收翘羽翼,点头啄食。“真可爱。”陆诏年睁大眼睛观察。“捉回去给你炖汤?”陆诏年惊讶:“不!”陆闻恺笑起来:“功课不辛苦么,补补营养。你又瘦了。”白鸽扑扇两下,瞧着他们。“你把它吓着了。”陆诏年埋怨。“是你反应太大,吓着了它。”陆闻恺将白鸽托到手臂上。白鸽爪子戴着金属环,陆闻恺看了看上面的编号,放飞它:“老兵了,比你经吓。”白鸽飞向天空,阳光灿烂。陆诏年眯眼望着,直到看不见它的踪迹。“我听说,国府贪污腐败,让飞行员运输不必要的私人用品,劳役飞行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