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无法违心地说,自己一点也不喜欢石涧。
她那样温和善良的一个姑娘,万一有什么苦衷,才不得不潜入驭兽山庄呢?既然她还什么都没做,那他就这样压制着自己的境界,替其他驭兽师们看着石涧,先这么过着日子,似乎也还不错。
可这样蛰伏着,蛰伏着,数十载光阴就这么过去了。
石涧什么都没做,虞厉也就守口如瓶到现在。
若是没有魔修入侵书院这遭事情,虞厉觉得,石涧或许就是这么打算在檀山度过一生的。
但当真相浮出水面的时候,虞厉质问石涧为何对大家隐瞒身份,石涧却什么都没说,只对他道了声“抱歉”。
虞厉接受不了他默默守护了这么些年,石涧却还不拿他当自己人。她若真有什么苦衷,只要说出来,他会理解的。
她怎么能像完全没有在意过他一样,道了个歉,就要舍弃他回到自己的世界里。
可尽管如此,虞厉也不能眼睁睁看着石涧一个人走在刀光剑影的前方。
“之后再说吧。”虞厉对众人道,“我先过去了。”
甘欣觉得她从来没有积累过这么多的“以后再说”、“有空再谈”。
有些是别人许诺给她的,有些是她拿来搪塞别人的。
可当她看着在自己落成的阵内疗伤的弟子们,或是灵力枯竭面色惨白,或是伤痕累累昏迷不醒,阵外云谷的积雪被鲜血混着泥土染成污浊的红,那诡魅的妖火蚕食着遍地断肢残臂时,忍不住问自己——他们真的还有以后吗?
驭兽师的作用并没有因为身处不同时空而受到局限,反而因为魔修的不设防,以及更多正道修士的帮助,被放大到了较从前更甚的地步。
可是就在所有人以为万事都按着计划进展时,变故横生。
修士们传输给驭兽师的灵力,总在冷不丁的时候被戛然截断。
起初大家还以为是前排负责输送灵力的修士们坚守太长时间走了神,或是与驭兽师们的配合不太熟练,才造成的小小失误,甘欣巩固完阵法后,就承担起了给两方做联结的工作。
可后来这灵力组成的链条迸裂时机,恰巧发生在有黑手突袭雁徊背后的时候,众人便觉得不太对劲起来。
被派去支援邱家兄妹的锦鲤回身不及,还是顾屹不知从何方瞬移至雁徊身边,替他化去一击。可即便如此,雁徊身上还是被零散溅出的魔焰灼伤,连带着锦鲤的体型骤然缩小,释放出的防御水术顿时低了一个境界。
甘欣立刻持阵抵上,对匆匆赶来的锦鲤道:“带师兄去疗伤,这里我们来。”
“你们都是普通修士,扛不住魔修的,我现在还行能上…”
“我有驭兽师血脉,我的灵力和普通人不同。”甘欣说,“师兄先去后方吧,那边少了我,结界撑不了太久,若是你在,还能和锦鲤一起给大家争取多些时间。等师兄恢复以后同我招呼一声,我们再看如何安排。”
甘欣的后半句话说动了雁徊。
他现在强撑着在前线未必有多大作用,还不如像满满所说,在疗伤的同时和锦鲤一起暂时接手她原本维系阵法结界的职责,然后再看下一步如何调配。
雁徊神色复杂地看了甘欣一眼。
传送阵构造复杂,甘欣能在那样短的时间里一次画成传送阵已经十分让人惊讶,她之后表现出的沉着冷静,也远远超出了众人的期待。以她的水准,境界许是不在任何人之下。虽然不知道甘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修行的,但毋庸置疑的是,她是大家绝对可以信赖的伙伴。
而且……
倘若真有什么勉强的地方,顾屹也不会这般淡定地站在甘欣身后。
“我明白了,满满自己多加小心。”雁徊又转向顾屹,似乎想说些什么,可抬眼看了眼顾屹,又觉得再多的嘱托也没有必要,就点了点头,乘着锦鲤离去。
甘欣对顾屹说:“这灵力断的不太寻常,出事的时候我就在后方弟子身边。根本没有什么力竭的情况,依我看,倒像是被外界术法强行截断了灵力的输送。”
顾屹默不作声地抬手,指向远处魔修大军后方极不起眼的一处。
云睦与石涧找了许久也没能联系上的荀裳,竟然出现在了那里。
她没有丝毫被挟持的模样,似乎正与魔修的一领头者争论着什么。那披着大氅的高大魔修身侧还站着个人,被魔焰燃起的黑雾挡住了身形,他开口讲了两句话后,引来荀裳更加高涨的怒火。
“原来是这样……”甘欣喃喃,“难怪魔修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入侵书院,竟是我们自己人里有内应。”
顾屹想说你们自己人里可不止这一个内应。
“但看起来他们起内讧了。”甘欣画阵的手势不断,一边快速分析着,一边为结阵做准备,“五莲盟的弟子似乎还不知道他们的二盟主都做了什么,我看还是先瞒住他们为妙。”
这种时候暴露荀裳的身份,并不能对她造成什么影响,反倒会将五莲盟其余无辜的弟子放到一个尴尬的处境里,令各门派互相猜忌,扰乱自己人的军心。
得不偿失的事,他们没有多余精力去应对了。
“顾屹,你有什么好办法能暂且替她遮掩此事吗?”
甘欣拾起一块石子,确定了阵眼的位置,打算将它抛出去,激活刚画的这个水山蹇,虽然魔修如潮水般扑涌而来,单靠一个阵法阻止不了他们的步伐,却可以最大程度减缓他们攻击的速度,给修士们多一些喘息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