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澜山干燥,润润嗓子。”顷刻间,她那点娇愠也零八散了。沈时葶温吞吞接过他的竹篮,道了声谢。临走前,陆九霄从篮子里拣了只梨,道:“帮我把陆菀叫来。”沈时葶没多问,点点头便回去似锦园。路上,她遇见了刚归来的唐摇之。二人相互打了个招呼,沈时葶浅浅一笑,将篮的香梨分了些给她,去往陆菀房。唐摇之的目光好奇地落在姑娘的袅袅身姿上,她方才回似锦园的路上,恰见陆世子马上拴着个一模一样的竹篮……唐姑娘不解地眨了两下眼——陆菀小跑至松树林时,就见自家兄长靠在一颗树上,把玩着一只香梨,将之往上抛,又稳稳接下。她提裙走上前,不解道:“哥,你寻我作甚?”闻言,那只香梨稳稳落在陆九霄掌心,他站直侧身,顺将香梨递给陆菀。陆菀愣了一下,狐疑地接过。陆九霄道:“明日圣上与皇后在避春园行射击宴,你别往跟前凑,带着沈时葶去东面的枫叶林玩。”东面的枫叶林,那离避春园着实有些远。虽说射击宴多是宴请男子,但往年姑娘们不是没有趴在围栏外远远观赏的,何必将她们遣那么远去?陆菀深深皱起眉头,“明日宴上是要生事么?”陆九霄懒懒地瞥她一眼,“生什么?刀剑无眼,你忘了你前年秋猎被五殿下射小臂,若非他的羽箭去了箭头,你眼下便是那话本子里身残志坚的独臂少女。”“……”陆菀一噎,幽怨地看了他一眼。陆九霄拧眉,“知道了没?”陆菀撇嘴,“知道了。”回似锦园的路上,陆菀愈想愈不对劲,那事发生在前年,可去岁秋猎冬狩,也没见她哥对她如此关怀呀?二姑娘迷惑地撑大眼眸,叫夜里的凉风一吹,思绪顿时溃散,她摇摇头,捻着衣领回到房——翌日,是个异常明媚的日子,天朗气清,连带着诸位朝臣皇子都精神抖擞,各个握着弓-弩跃跃欲试。不必说也知道,这种场合,素来都是竭尽全力表现给帝王看的,如此会并不多得,谁都想做最好的那个。尤其是赵淮旻,只因他去岁输给了五皇子赵淮安。赵淮安就是个不学无术又没心眼的人,宫无,他素来以设蹴鞠宴为乐,这骑马射箭倒是比赵淮旻好上不止一点两点。至于陆九霄,想起他赵淮旻不由蹙了蹙眉头。他自幼与陆九霄斗到大,即便不愿承认也不得不承认,他在“武”字上的天赋远远高于自己,可这些年陆九霄散漫惯了,连弓-弩都不愿举,倒是转他那把扇子转得溜,接连两年的秋猎冬狩都不见他人影。赵淮旻以为,他就像旁人议论的那样,总之是废了。直至那人一身铁甲,率羽林卫从宫门而过时,赵淮旻才疑心自己错了,可他转念一想,父皇对陆九霄自幼便有偏爱,这与陆九霄本事如何无关,说不准他的羽林卫指挥使一职,也不过是父皇赏赐,就连上回刺客一事,也不过是侥幸而已。怀揣着这样的心思,是以今年冬狩上,他才格外注意陆九霄,他倒要瞧瞧,陆九霄还剩几分本事。这射击宴的第一箭,素来是帝王亲射。“咻”地一声,宣武帝的羽箭正靶心,射击宴正式开场。宣武帝乐呵呵道:“既是君臣同乐,便都别拘着,叫朕瞧瞧我骊国儿郎的射技!”话落,赵淮旻跨步向前,“父皇,儿臣先来。”宣武帝含笑颔首。赵淮旻一箭发,一箭环,两箭二环,比起去岁这时,已算是大有长进。罢了,他侧身去看陆九霄,至前递上弓-弩道:“两年未在围猎场见陆世子,不知陆世子可否给诸位露一?”这话里,是难掩的挑衅。闻言,李皇后对着赵淮旻蹙了蹙眉头,莽撞……众人的目光皆落在陆九霄身上,便是连宣武帝都瞧着他。男人摩挲了下剑鞘,似是犹豫了一瞬,慢吞吞地伸向前,可脚上却没挪动半分。他瞥向贺凛,贺凛眉间微蹙,微不可查地颔了颔首。此时所有人都盯着陆九霄与赵淮旻,倒是无人察觉,贺都督指间的扳指无故脱落,他弯腰去捡。同时间,陆九霄的指尖触到赵淮旻那把弓,赵淮旻松了,“啪嗒”一声,弓-弩落地——空忽然传来几道接连的“笃笃”声,十几支羽箭从四面八方射来。几乎是立即,两排的守卫便倒了八个,而其一箭正落在宣武帝脚边。帝王目眦欲裂,忙退了两步道:“护驾!护驾!”又一波守卫上前,皆是作了人肉靶子,纷纷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