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沈时葶抬眸看他,亦是认认真真地点了头,小声道:“二哥哥,我知道。”贺凛拍拍她的脑袋,“回去吧,”沈时葶这才逃似的抱着书离开。贺凛抿唇看向主屋的方向,眉头越蹙越深。他太了解陆九霄,真成了婚,他倒也不至于做出以前那些混账事,可夫妻相处,难免有磕碰,那就必要有一人低头,但陆九霄那个天大地大老子最大的性子,他能哄着谁?就那张嘴,不将人气哭便是谢天谢地了。而他这个妹妹呢,又是个软乎的性子……陈旭见自家主子久久不动,忍不住道:“大人,你想何事想得如此出神?”贺凛收回目光,思忖一瞬道:“你说我要不要同母亲商议商议,将阿葶留到十八-九再成婚。”陈旭愣了一下,笑道:“大人,从前见您对阿敏姑娘不冷不热的,属下还当您不会心疼妹子。”贺凛扯了扯嘴角,她若是有贺敏一半的娇蛮,他倒也不用如此费心。他头一回觉得,娇蛮竟也是件好事——正经事夜深,素来漆黑无光的京都,多了几扇微亮的窗牖。平静五年的潭水,猝然丢进一颗石子,溅起的水花注定让有些人辗转难眠。例如李国公。这五年来,他不遗余力打压武将世家,也成功让各方兵权有所折损,尽数归回宣武帝。也正因如此,宣武帝才对李家多有依赖。可他的不遗余力,却也得罪了各方武将,就拿陆家来说,谁不知道李家与陆家是死对头?朝臣武将各为一派,李家一党拥护四皇子赵淮旻,而武将世家则是更倾向于能能武的二皇子赵淮瑨。当年赵淮瑨被贬至骥阳,多少人联名上折求情未果,这么多年,那些个老臣仍旧时时在圣上面前提一提二皇子,生怕圣上将这个能能武的二皇子给忘了。如今陆九霄一朝得势,毫无疑问是给陆家添砖加瓦,难免让那些个沉寂多年的武将世家蠢蠢欲动,再次动起了让赵淮瑨回京的念头。可赵淮瑨一旦回京……一个能力出众的嫡皇子,一个帝王偏爱的私生子……那还有赵淮旻什么事?可不管最后是谁坐上太子之位,只要不是赵淮旻,李家就全完了!思此,李国公重重攥紧心,他绝不允许自己倾尽半生心血铸成的堡垒,就这样坍塌!望着这浓浓夜色,他终究还是披上夜行衣,走了那条进宫的暗道——坤宁宫寝殿。李皇后腾地起身,“不可!”“阿兄,眼下陆九霄掌兵,朱雀门、羽林卫全是他的人,你可有十成的把握?”说到底,李皇后是个保守派,她到底还是想赵淮旻能名正言顺当成太子的。“这还不是你等出的结果?再等下去,二殿下回京,还有四殿下什么事?且不论这储君之位是谁的,一旦陆九霄再得圣上信赖,哪日若是动了兵部,我们可就全完了!”闻言,皇后深深抽了一口气。兵部,兵部……李家这么些年在兵部上动的脚,私造军械贩卖邻国,私造兵籍买卖官爵,哪一桩都是死罪。李皇后攥了攥心,稳住道:“我早就想好了应对的法子。”李国公拧眉看她。就见皇后眉目冷冽,一字一顿道:“阿兄难道忘了,当年贺家是如何没落的?”“你的意思是……”“故技重施罢了。”“若是不成呢?”李皇后直直望向李国公,“那便听你的。”——时间缓缓而过,时至八月十一。陆九霄新官上任,忙得昼夜不息,不必贺凛提防他再来哄骗自家丫头,他也着实没有这个功夫。一连五日,沈时葶的窗子安安生生的,没有半点动静。这日,她与人相聚在迎安大道的竹新茶馆。长廊上,一眼能瞧见繁华的街道,沈时葶托腮往下瞧,有一搭没一搭听着姑娘们谈话。听她们从时下流行的秋日服饰说到最新的八卦,直至“陆世子”个字钻进耳里,她才怔了一下回头。就听贵女们你一句我一句道:“我前儿个随我阿娘进宫,在朱雀门瞧见陆世子,才信了这事儿是真的。”“我听说自打陆世子就任后,那些个小宫女们,有事没事就在宫里绕,还叫掌事姑姑们罚了俸禄呢。”“噗嗤,是真的,我也听说了。”沈时葶面无神色地捧起茶盏抿了口茶。又听一人道:“你们说,他从前那样流连风月场合的一个人,怎就忽然入朝谋职了呢?”闻言,吏部侍郎之女唐摇之便道:“我听我兄长说,陆世子好似看上哪家姑娘了。”唐摇之的兄长是唐勉,唐勉又与陆九霄是好友,这个“听说”便显得十分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