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原本以为这个娇生惯养的公主殿下必然是会吓得浑身发抖,却没想到谢妧看着自己的脸,然后突然笑了。这笑突如其来,明明一点儿上风都不占,却又好像是稳操胜券般。“是吗?我倒是觉得,你不像是个枭雄。”谢妧看着面前的人,“反而……像个文官。”那人听到这句话以后,脸上的神色略微有些僵硬,也不知道到底是想到了什么,脸上原本有的那点让人遍体生寒的笑意消退了一点下去。后来的一路,便也一直都没有再说话。他那沙哑的声音没有响起来过,谢妧喉间的紧意才略微好了一些。谢妧垂眼看着那人的手指之上的茧,出现在手指的关节处,还有食指的指腹上,在《明史·张傅传》之中曾经有过记载,“右手握管处,指掌成茧”。谢妧虽然当年在上书房之中听得不算是认真,但是章良弼当年这句话曾经抽查过谢策,所以有些印象。如果一个人出身于草莽,那么这个人就算略通书法,也不会在指腹有这么厚的一层茧。自幼习武之人通常虎口处会有一层茧,就像是谢妧以前见过的武官,大多虎口之处都会有一层厚厚的茧。而面前之人的虎口之处的茧,根本就不如他指腹的茧那般厚。这个人必然之前是从文的,而且时间不短。而且这个人还对州牧府这么熟悉,来去自如,甚至是连密道都知道,说明和州牧府也必然是关系不浅。而看他脸上的褶皱来推断,应该是四五十岁的年纪。还极有可能是文官出身,不然也不至于对自己刚刚说的话反应那么大。有了这么几个消息以后,再得到几个线索,这个人的身份,也应该就可以知道了。谢妧知道他们大概是为了出城,但是知道了身份以后,就更好逐个击破。也不知道到底是走了多久,只知道这个密道实在是长,长得烧完了好几个火折子,才终于看到了前面有几个用石头堆起来的台阶。这密道仅仅只容一个人行走,原本那个黑衣人是走在前面的,但是他看到走到了台阶处,就转头看了看谢妧。头略微一歪,“你先上去。”谢妧现在自然是没有办法逃脱的,只能寄希望于景佑陵尽快能发现不对。她想到之前那人在密道听到的声音,或许景佑陵已经知道了这件事。说到底,这件事还是自己太过任性妄为,以为在州牧府就平安无事。只怕是今夜过后,州牧府必将大乱了。别的不说,谢策若是知道了自己不见了,必然是要和景佑陵狠狠讨个说法的。这件事关系重大,难保郭和光现在就要上书父皇。谢妧略微叹了一口气,她怎么都没有想到,在梧州,居然有人能知道她的身份。待到谢妧上去,才看到这是一个小厅堂,一个身穿绛紫色的锦袍的中年人坐在主座之上,手上正百无聊赖地玩着一把小刃。其余还三三两两坐着几个人,大多都是面色凝重。看到谢妧从密道之中走出来的时候,那个绛紫锦袍的中年人很显然是松了一口气。甚至还笑着问道:“殿下受惊了,殿下不必多虑,我们请殿下前来,并无意伤害殿下,只是想邀请殿下前来另宿几晚,等到梧州安全以后,立刻就将殿下送回去。”至于其他人,其实脸色就说不上到底是宽慰多一些,还是担惊受怕多一些了,大概是担心掳掠公主的罪名,又或者是害怕梧州城内的境况。谢妧侧头,看到那个身穿绛紫衣袍的中年男人,应当是这里面的领导者,身上的衣着价值不菲,恐怕在梧州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至于其他的人,就看上去有些鱼龙混杂了。他们现在这般作为,恐怕求得就是一个出城,只是谢妧也当真是没有想到,为了出城,居然能想出将自己作为人质的事情来。那个身穿绛紫衣袍的人正是冯廊,他眯着眼睛看着自己面前的姑娘,不愧是被娇养着长大的帝姬,这样的浑身气度,果然是梧州城内的姑娘不可比拟的。若不是现在出城更为紧急,恐怕自己都难免要生出别的心思。紧随着谢妧身后,那个夜行衣的人才从密道之中走出。等到他一出现,原本气氛就有些诡谲的大厅之内,更加让人觉得凝重。有几个人正在不着痕迹地打量着他。冯廊却好像不知所觉一般,走上前去帮那个黑衣人掸了一下身上的灰尘,“此番能平安无恙地接到公主殿下,还需要多谢我们的袁永安,袁大人。”“若不是袁大人挺身而出,及时将公主殿下的尊驾请到我们这里,那恐怕我们的梧州城,当真是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