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离古怪的梦不断纠缠着阿弗,阿弗恍惚间感觉自己梦到了赵槃,又好像梦到了自己。她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少天,浑浑噩噩间,无形的重压将她的四肢压得严严实实,头顶像是灌了铅似的,眼皮沉沉地一下也睁不开。阿弗感到一双泛着寒意的手摸着自己滚烫的额头,指缝间流露的凛冽气息令她不寒而栗,带着些许清幽的皂角香。即便是睡梦中,她仍本能地想躲开。模模糊糊中,似乎有人把自己从汗津津的被子里抱了出来,随即苦滋滋的药汁润进了喉咙。她忍不住咳嗽,被肺部的炎症和药汁苦味儿呛得满眼都是泪,随即胸口泛着一股剧烈的恶心感,她开始吐,像是肠子都呕出来。呕吐物直接在近身人衣襟上溅开了花,她隐隐听到一阵慌乱声和丫鬟们奔走的声音,还有阵哗啦啦的水声。阿弗仍感搜肠刮肚。骨节微凉的手指轻轻撬开了她紧闭的双唇,一颗泛着清甜的糖莲子融化在她的嘴里。她稍稍感到舒服,疲累再次袭来,遂再次失去了意识。再醒来时,天已蒙蒙亮了。阿弗不知自己睡了几天几夜,只是那股睚裂的头痛感已经消失了。她惫然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安安静静地躺在别院柔软的小床上。微风透着窗户洒进来,吹得帘幕上的风铃叮咚作响。身边一个人都没有。阿弗动了动身子,发现膝盖已被人仔细地涂上了药膏,用纱布精巧地系成一个蝴蝶扣。她担心着景峻的安危,张口就像呼人,嗓子却嘶哑得不像话。沁月等人正在门口守着。眼见姑娘的高烧退了,刚刚送别了太子,她们也忙了一宿,终于紧绷的精神可以稍稍缓一口气了。银筝悄悄打开了条门缝,看屋内还是安安静静的的,想来姑娘还没完全醒来。她轻叹了一声,“姑娘还没醒。刘嬷嬷给她做的芽菜汤已经热了三回了。”沁月抬起头,问,“刘嬷嬷不是要告老还乡了吗?怎么又回来了?”“是殿下叫回来的。”银筝淡淡地说着,“昨日姑娘什么都食不下,吃什么吐什么,还吐了殿下一身。殿下便把刘嬷嬷叫来了。”沁月也流露一丝怜悯,叹道,“刘嬷嬷和姑娘是同乡。向来,姑娘只吃得惯刘嬷嬷做的东西。”说着,她欲言又止,犹犹豫豫地说,“一会儿姑娘醒来,定然要问起那卖画男子的事。咱们实话实说还是怎么?”银筝把一根手指竖在唇边,嘘了一声,“低声!你不要命了?那就是殿下的逆鳞,谁碰谁就要害了大霉。”顿一顿,又说,“只告诉姑娘那男子没死便罢了。其他的,不是你我能揣度的。”阿弗凝神在窗下听了半晌,才隐约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赵槃没杀景峻,只是人被送到哪里去,就说不准了。她暗叹一声,人只要还活着就好。就像此刻的她,人只要还活着,就有逃出去的希望。这回触了赵槃霉头实在不是她所愿的,她一直战战兢兢地依着他、哄着他,好不容易才博取他一点点微不足道的信任,却又被景峻的出现给完全冲散了。此刻的别院比任何时候都要死气沉沉,比任何时候都像一座坟墓。重门紧闭,厚墙外太子的亲信带刀精兵轮流值岗,像看犯人一样昼夜不停地盯着她。阿弗回想之前她与景峻轻言的举动,着实有些打草惊蛇了。现在细细思量,不禁暗怪自己沉不住气。沁月和银筝听到了屋内细微的咳嗽声,推进而今,看见姑娘正浑身荏弱地躺在被子间,满脸地苍白。沁月大喜,“姑娘!您昏迷了一天一夜,可终于醒了!”阿弗虚弱地咳嗽一声,低低地说,“有吃的吗?我好饿。”沁月连忙点头,“殿下吩咐过,您醒了,先喝清淡滋补的瘦弱粥,然后再用章太医开的草药,之后还要……”阿弗皱着眉别过身子,懒懒地说,“这些我都不想动。”沁月一愣,“姑娘,您之前喜欢喝的芽菜汤也有,奴婢先给您盛一碗?”阿弗捂着被子,尽量不让沁月看出她的神色。她虚虚地喘了口气,说,“不了,也不想喝。你把刘嬷嬷叫来吧,我要亲自吩咐她做几道菜。”沁月见阿弗久病终于有了胃口,什么要求都是应承的。片刻,刘嬷嬷就出现在阿弗眼前,她手里提着个菜篮子,殷切地问候,“姑娘,您醒啦?”阿弗由沁月扶着坐起身来,睨了眼沁月,柔柔说道,“这里有刘嬷嬷伺候我就行。你们忙你们的吧。”沁月闻言,举止一滞,脸上显出些许为难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