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套湖水掐丝钗,是她手里唯一能做跑路的盘缠的东西了。阿弗把它们仔细清点好,放进了一小铜锁盒中,用油纸仔仔细细地包裹,最后又拿破布再缠了一层。做完这一切,阿弗长长地平复了一口气。前几日她给了送饭的刘嬷嬷一只碧玉簪,得到了沈娴即将过诞辰的消息。这一次,她准备再求刘嬷嬷一次,帮忙把这十二根掐金钗都当了换钱,以充她跑路的路费。刘嬷嬷跟她是同乡,已年过五旬,满院的下人里就刘嬷嬷还偶尔跟她说几句知心话。最重要的是,刘嬷嬷下个月就会告老还乡,阿弗不用担心赵槃因自己逃跑而迁怒于她。想到这里,阿弗愈发觉得刘嬷嬷是个合适的人选。她将装着湖水掐丝钗的包袱依旧藏在了床底下,看了看时辰,沁月依旧还没回来。外界月色如一滩若隐若现的水,杂乱的竹影斑斑驳驳地洒在青砖上。时辰已经不早了,赵槃还是没有来,看来她之前送出去的纸条并没有起什么作用。赵槃是太子,行事恪守而遵律。往日他来别院,都是天刚刚一擦黑就到,陪着她一道用晚膳。月上中天,如果还是没有动静,那么他就不会再来了。阿弗咬了咬牙。她暗自嘲笑,作为一只可用可弃的玩偶,她未免太把自己当回事了。过了少顷,她稍微平复了下心情,忽然想起另外一桩事来。她悄悄撑开窗棂往外瞥了一眼,意外地瞧见门口的那两个小丫鬟也并不在。别院内蝉鸣阵阵,更阑人静。阿弗不动声色地关了窗户,心中却冒出另一个念头。想要探索赵槃书房的念头再次涌上,且时间紧迫,机会只有一次。一旦沁月回来,她就又近不了书房的边了。阿弗暗自拿定了主意,不敢造大声势,手里只捧了一根亮炯炯的小蜡烛,便侧出了房门。“嘎吱——”她把房门关紧。屋内依旧明晃晃的,乍一看以为她人还在屋里。别院本不大,前往书房的路她早已熟稔。书房虚挂了只铜锁,却并没上扣。阿弗一手挡着烛光,一手轻轻缓缓地把铜锁取了下来。书房内黑漆漆的,桌椅砚台的轮廓模糊可见。阿弗翻找了半天,壁柜里全是些看不懂的案牍古文,却并没有她的路引和身契。阿弗累得生了一层薄寒,额头青筋突突地跳地不停。赵槃不会没把她的路引和身契藏在这里吧?她不甘心,一双飒目盯见了书柜最高处的散落的两本老书。阿弗使劲儿垫了垫脚,费了点劲儿才给够了下来。蜡烛稍微近了近,正看见几张薄薄泛黄的夹在书中,上面还加盖着手印和公章。阿弗目色倏地一亮。“殿下。”赵槃踩着夜色而来。他了结完大理寺的公务,夜色翩翩已至,才取道别院来看她。倒不是完全气她之前的巧言令色,主要是绕路去了趟皇宫,把擅长妇儿之症的章太医叫过了来,才多少耽误了些时间。绕过竹影,见阿弗的房中还亮着,房门却是紧闭。他脚步微微一顿,敛了敛瞳中那雪霜似的颜色,信手推门踏了进去。帘幕层层叠叠地低垂着,勾勒出些许异样的感觉。赵槃掀开帘幕,女子却不在。他若有所思地回头看了眼灯火通明的房间,柔柔垂垂的帘幕,缓缓地把那张纸条从袖口拿了出来。眼底一片黑色。阿弗急匆匆地从小书房回来,见卧室房门仍然闭着,烛光却暗了几分。她推门进了去,猛然闻到一股极清幽的皂角香。皂角的清净中夹杂着矜贵的龙涎香,乱人心神。阿弗脚步一滞。临窗,那人眼皮微垂,寒玉似的手指夹着一小截皱巴巴的纸条,烛光黯淡幽微,影影绰绰的,隐匿了他的神色。昏暗中,男人深陷在飘荡的帘幕之后,声线冷冽如冰,“去哪了?”阿弗心神大震,一时失去反应能力。赵槃扫过她的窘态,眼神渐次晦暗,“嗯?怎么不说话。”阿弗强自镇定了下,见床底下的东西不像是被揪出来的样子,稍稍缓了口气。她嘴角不自在地挤出一抹笑,“殿下,奴婢去您书房了。”赵槃不可能不知道她的行踪的,她隐瞒也没用。赵槃眉尖轻挑。阿弗颤了颤手指,嘟着嘴把手头的书交了出去,“殿下,话本上很多字奴婢都看不懂,所以想多识些字。”说着垂下头,面上委委屈屈,“殿下,奴婢跟您借一本书来看,也不行吗?”赵槃随意翻了翻那本周易,目色仍冷冷淡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