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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为何,李梵清从他这话中品出几分疏离之意,一时间心头微痒,总觉得不大畅快。李梵清顿了许久,才开口道:“你倒见外。可是觉得我今日不该杀那何訾?”静室内传出一声似有若无的嗟叹,裴玦道:“不是不该,只是冲动了些。公主杀了何訾,便问不出幕后之人了。”李梵清一声冷笑。若非当时以为何訾会主动开口说幕后之人,她也就不会放松警惕,被何訾钻了空子。隔着屏风,李梵清只能瞧见裴玦轮廓,右手上隐约包扎了一圈白纱布,尾端系成了个结。“你府中不是还拿下了一个门子吗?由他可摸至魏国长公主府。届时,我自会去找卢檀儿讨个说法。”李梵清冷道。“可是少了何訾,便是少了一关键人证,长康郡主随时可抵赖不认。”裴玦话音才落地,便听得屏风那侧“当啷”一声,似是什么东西砸到了地上,发出脆生生的响声。李梵清将案头一方银碗拂在了地上,碗中余下的水亦洒落在地。“我把剑架在她脖子上,看她认不认。”李梵清气道。“如意……”“公主,宫中传旨。”门外兰桨的声音同裴玦的声音重叠在一块,“陛下宣公主至含象殿觐见。”燕帝李梵清应了一声“知道了”,便将兰桨与桂舟唤入了屋中,准备替她梳洗更衣。“你方才想说什么?”她问裴玦道。“无事。”裴玦喉间微动,“既是陛下召见,裴某自当告退。”李梵清知他心有去意,强留无用,便只能点了头。她绕过屏风而出,只能望见裴玦离去时,门口的一角衣袍。因是燕帝匆匆召见,故而李梵清也只是草草更换了衣装与头面,盘了个最简单的发髻,换了家常的衣裙。只是她方才苏醒,气色不佳,眉眼倦怠,潦草的妆容更是难掩她满面病色。李梵清心事重重,眉间深蹙,更在她眉宇间添了一抹愁云惨雾。可是,李梵清却并不知自己为何会如此怔忡难安。李梵清目光落在妆奁中的一枚赤金丹凤累丝嵌红宝石簪上。此刻,对李梵清而言,金簪细长而尖利的尾部显得极为扎眼,那鲜红的宝石亦如血一般刺目,直教她想起白日里那一柄刺向裴玦掌心的匕首。兰桨最懂得察言观色,以为李梵清是看中了那支簪子,想簪在发髻上。毕竟,李梵清今日瞧着确实憔悴,实在需要这些饰物好生点缀点缀。兰桨伸手欲取奁中金簪,却被李梵清挡了下来。“不必了。”李梵清道,“父皇今次少不得要数落我,打扮得如此招摇,嫌他不够恼怒么?”兰桨面上闪过几分惭色,改选了另一支略显简约的花簪,斜斜插在了李梵清鬓间。临走时,李梵清还是忍不住,将那支赤金丹凤累丝嵌红宝石簪拢在了袖中,藏在了掌心。随着马车微微颠簸,李梵清领了兰桨与桂舟等几人,启行向皇宫方向去。李梵清倚着车壁,阖着双目,似乎正假寐养神。金簪藏在广袖之下,随着李梵清的右手渐渐收紧,金簪尖处压在她掌心,再深一些便可刺穿皮肉。掌心间传来一阵刺痛,让李梵清不由皱了皱眉。可她更知道,她不过是被簪子刺了一刺罢了,这等痛楚,还不及裴玦今日被刺时的十分之一。那一幕画面又在李梵清眼前浮现,如生了根般,挥之不散。她想,人在危急之时的所作所为,都是出于那一瞬间的本能罢。裴玦的本能,为什么会是伸手替她挡下匕首呢?有一个答案显而易见,在她心头呼之欲出。“公主,到了。”承平公主府的马车入宫,一向有燕帝特许,在这禁宫之中犹入无人之境,一路驰行至含象殿外。夜幕已沉,含象殿外广场极为开阔,更显幽暗。李梵清算了算时间,其实自新春后,她亦有许久未曾见过燕帝了。便是她生辰那一回,燕帝都未曾露过面,只是让人送了赏赐至公主府。虽然她与燕帝都不愿承认,但虞让之事确实让她与燕帝父女二人之间存了隔阂。这也是她这三年来,无论如何放浪形骸,燕帝对她都极为宽容的原因。只是今日她当街杀人,确实做得过火了些。李梵清当时便知,燕帝少不得要召见她,也少不得要罚上她一罚。李梵清将金簪拢在袖中更深处,走下了车,待走近些,才见李元甫正候在廊下。李元甫乃是燕帝身边最为信任的宦官,早年便受封了银青光禄大夫,如今又兼执掌内侍省,便是裴相见了,也须得给他几分薄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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