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亭匀仍旧不说话,只安静地看着她。彰武私下有些发愁,在兰娘出去的时候,他便问:“夫人,大人难道是……神志不清了么?怎的一句话也不说,也没有任何表情,每日都是呆呆的样子。”皇上数次让人来信问顾亭匀现下如何,也是期待着他能康复而后重回朝廷,彰武他们自然也希望顾亭匀能好起来,带着他们再去朝堂之上干些大事。可看顾亭匀的样子,不像是真正的好了,虽然是苏醒了,可人木木的,看起来像是痴了,傻了。兰娘只笑着说道:“他说不说又有什么要紧,就算是痴了傻了,也没什么,只要他活着,醒着,便是最好的。”她的脚过了七八日也好了些,最起码不肿了,伺候顾亭匀便也更方便了。因为顾亭匀已经苏醒了,兰娘便决意渐渐地给他增加正常的食物,而非只是一些流食。比如最简单的粥,面叶等等,她亲自喂给他吃。顾亭匀也没有抗拒,吃完饭,兰娘便给他按摩手指,带着他一起练习,打算着等他养得体力多一些,就带他下床走走。兰娘认真地给他按摩手指,她知道,顾亭匀在看自己。这些日子,他很少与她对视,可在她没有注意的时候,他就在看她。女人软白的小手带着男人的大手来回地活动着,突然,兰娘猝不及防地回头看向顾亭匀。他似乎也愣住了,而后下一秒,目光下垂看向自己的手。兰娘却凑过去,强行对上他的眼:“匀哥,在看我么?”顾亭匀没有说话,目光还是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手,身体也没有任何动作。兰娘在那一瞬间,有些难过,有些心酸。她笑起来:“是在看我,我瞧见了。”这人仍旧不肯回应她,兰娘眼睛热热的,而后,她倾身过去,在他唇上点了一下。男人肩膀立即微微僵住,手也下意识地抓住了床单。兰娘咯咯咯笑起来:“瞧,紧张了。”她是大夫,比谁都清楚顾亭匀的情况,而照顾他这么久,也知道他任何一处的细微变化。他不是不能讲话,也不是傻了痴了,他是不想讲话。他们之间尚未尽数和解,哪怕是经历了那样多,可还有许许多多的伤痛,并未被抚平。顾亭匀别过头看向床里侧的墙,声音沙哑僵硬:“别碰我。”三个字,让兰娘心里疼了一下,却还是笑着问:“为什么呢?”他不回头看她,兰娘就固执地盯着他的背影看。良久,她听到男人低沉沙哑的声音:“走吧。”这些年发生过那么多事,绝望的时候也很多,她原以为只要他醒来,她都不敢奢求任何了。可她还是听到这句话就忍不住难过极了。“真让我走吗?”她吸吸鼻子,站了起来。顾亭匀没有回头,兰娘抬脚就往外走了。门吱吖一声被打开,而后又关上,似乎她真的走了。半晌,顾亭匀回过头,眼神往外看去,已经没有人了,他在那一瞬间身子晃了晃,扶着床框,无声地笑了出来。眼眶在一瞬间红了,脸上一片湿意。他永远都不会再强迫她了,何况他如今这身子,就算是醒了,四肢都瘦得像是干枯了一般,想养好几乎是太困难的事情,满头花白的发,不知道能撑上几年的身子,他什么都给不了她了。可是,他心里还是多想让她留下来啊!他也怕死的,更怕与她分开。怕日日夜夜无人陪伴的痛,怕时时刻刻陷入回忆里的折磨。顾亭匀猛地往后一倒,砸到了枕头上,双眼无神地盯着床顶,眼睛红得越发厉害。可他却没有想到,门又被推开了,有人脚步声轻轻地走了进来。她去而复返,手里端着一碗热的白米银耳粥,声音哽咽地问他:“匀哥,该吃粥了。”顾亭匀转头看着她,两人无声对望着,眼泪都是越流越凶。兰娘越哭越难受,才把粥放到旁边,就感觉到手被顾亭匀抓住了。而后,他用颤抖着的胳膊楼主她:“阿兰,求求了,别走,永远都别走。”那声音里带着哭,有浓重的鼻音,是无尽的脆弱与难过。兰娘心疼极了,紧紧地搂住他的身子,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她终于等到了在他怀里不顾一切哭出来的机会啊!作者有话要说:晚安睡觉了!·能无所顾忌地相拥,是历经阔与生死之人最容易痛哭的时刻。兰娘知道顾亭匀现下身子孱弱,是不能这般太过伤心的,便强忍住心里的痛,抬手给他擦泪。女人娇美面庞上是温柔的笑,纵然眼圈红红的,可她还是在努力安慰他:“我真的不会走,再也不会走了,我一直陪着你,到很老很老的时候,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