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兰娘把那些银针往顾亭匀身上扎,而顾亭匀的眼睛早已闭上,手也垂了下来,这不是让人走了之后还不体面吗?屋子里那大夫忍不住劝:“这位娘子,您伤心过度在下能理解,可这般对待已经故去的人,实在是不好!”阮知府也看不下去了,喝道:“征鸿!把你妹妹拉开!”阮征鸿也觉得兰娘现下控制不住情绪难免有些胡闹,便想上去把兰娘抱开,可谁知道他才碰到兰娘胳膊,兰娘便一下拿银针扎了他的手,尖锐的银针扎到手上自然是疼的。阮征鸿疼得立即缩手,诧异地看着她:“兰儿,你伤心是伤心,可怎么能如此胡闹?”兰娘冷冰冰地看着他们:“你们谁若再上来,我便见一个扎一个,若你们再敢打扰我救他,我便与他死在一起!滚开!全部都滚开!”她那样子,让彰武想起来曾经兰娘“死去”的时候的场景。那时候顾亭匀也是疯魔了一般抱着她的尸体死活不肯出门,当时人人都觉得顾亭匀是疯了。可现在想想,后来兰娘不是真的没有死么?彰武心中忽然就生出来巨大的幻想,他倒是站起来,把人都劝了出去。阮知府不放心:“这样还是不好,蕴之已经走了,兰儿这样在里面守着他……”哪里有活人跟已经故去的人这样守在一起的呢?而彰武却把当初顾亭匀与兰娘的事情告诉了他:“阮知府,在下知道您担心,但他们之间感情至深,已经到了寻常人无法理解的地步,大人从前便最惦念夫人,给他们二人一些时间,再好生去劝吧。”作者有话要说:凑合看吧,俺尽力了·人都被彰武带到院子里,屋子里便只剩了兰娘。她握住顾亭匀的手,眸子里都是泪,却倔强地拿手去擦掉,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等缓了一会儿,她又去检查顾亭匀的舌苔,微微翻开他的眼皮去看,而后又去试探他的脉搏,发现他舌淡白有津,脉象下沉,似是完全感受不到了。可兰娘闭上眼摇摇头,而后取出几枚银针在火上烤了一下,声音是难得地沉稳。她轻轻地伸手摸摸顾亭匀枯瘦的面颊,声音温柔如水:“匀哥,我不能没有你。”说完这句话,眼泪又断了线似地往下掉,女人用袖子擦掉眼泪,声音依旧带着哽咽:“纵使师父待我极好,亲生父母已找回来了,可我这一生最在意的人只有你啊。我不顾一切爱着的人,只有你。在我最弱小最无助的时候,是你陪着我的。对我来说,没有人能替你。”所以,她才那么难过,那么失望,决绝地想要逃离。可无论走了多远,她内心沉沉的那份爱意,始终未曾消散。陆回说的对,她不是不爱了,是不敢爱了。可在这一刻,她生出了无尽的勇气,哪管什么礼俗,哪管什么现实,就算是顾亭匀一只腿到了地下,她也要拼命帮他拉回来。就算是拉不回来,大不了,她随他去了。兰娘吻了吻他的手,含泪笑道:“匀哥,我听人说过一种针灸的法子,人全身的穴位足足有三百六十多个,每个穴位的作用都不同,但其中有八十八个穴位联合在一起都扎上针,能令将死之人活过来,但若是扎错了,也能使好好的人就那般没了。我为你试验一番好不好?”她取了一枚银针,却又心疼得厉害:“你腕上那么多伤痕,腿又曾受过刮骨疗法,你疼不疼啊?”床上的人紧闭双眼,似乎连呼吸都没有了。兰娘吸吸鼻子:“匀哥,你若是疼,便同我说,我抱抱你就好了啊。”她对准他的合谷穴,先扎上一针,而后把所有的银针都取出来,仔仔细细一个穴位一个穴位地扎上去。此时的顾亭匀,脉搏把不出来,整个人看起来都是一个已经死了的人。可没一会儿,兰娘就将他胸膛,四肢,以及面部上的一些穴位上都扎了银针。她其实并不知那八十八个穴位究竟都是什么穴位,而陆回也没有深刻地教过她针灸,兰娘只能从自己所读过的医书上对穴位的认知去扎针。这些年来,她给许多人都治过病,但却是第一次这般,忐忑紧张,手都在抖。那是一种视死如归的心境。而她也知道,如果救不了顾亭匀,她自己绝不肯独活。这一世他们阴差阳错受尽欺辱,但愿来世安稳顺遂……兰娘把最后一根银针扎上去之后,门吱吖一声被推开了。她立即回头,便瞧见了被人搀扶着的宋氏,这些日子宋氏清醒了,能被人扶着勉强下床走路了,方才得知自己那丢失的女儿回来了,忙不迭就要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