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这一个名字,亚瑟兰德那轻柔傲慢的声音里似乎不自觉地出现一分的低软,三分的温柔,但依然保有了一种轻描淡写却不容置疑的坚定。
他说:“我将金属铉与其他爱好和平的种族共享,当然也是因为,这是罗莎琳的愿望,这是罗莎琳的价值。塞缪尔,你要知道,她不是被绑架来为我们伊里斯一族贡献智慧的机器,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她做出这一切,不是为了金钱与爵位,也不是为了鲜花与掌声,更不是为了在战争里踩下其他的族群,而使得伊里斯更加高贵。她是为了做到所有她能够为和平做到的,她要实现她作为一个科学工作者的个人价值。她手下的科学进步会是空灵大陆全族群的进步。你既然知道我爱她,就更应当知道,我爱的就是她对于人生与价值的选择。这样的选择与我,与伊里斯族,决没有背道而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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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罗莎琳的愿望,这是罗莎琳的价值。”
“她不是为了金钱与爵位,也不是为了鲜花与掌声,更不是为了在战争里踩下其他的族群,而使得伊里斯更加高贵。”
“她是为了做到所有她能够为和平做到的,实现她作为一个科学工作者的个人价值。”
“我爱她,我爱的就是她对于人生与价值的选择。”
……
罗莎琳呆呆地站在凯汀斯斯普林斯的廊道里,心与神同时发生巨震。
脸上紧涩一片,她怔忡地伸出手背去抹了一抹,原来不知何时,她的眼中怔怔地,竟落下了泪来。
曾几何时,在家乡里,她也和父母朋友谈起过自己的感情生活。
理科思维严重的科学家曾经有条不紊地,像撰写论文一般地对关心自己的人坦诚分析过:
她这一生也许都无法找到合适的伴侣,原因大概便是,她的价值观念与许多同龄的男孩不同。
读书的时候,一些男孩子要同她争年级第一,要做同级生里的“最强者”;而步入社会,这些男孩便要成为“人上人”,要金钱,要权势,要地位,要成为高人一等的“上流精英”,在社会上建立得到一个“比别人高”的地位。而罗思龄对于这样的需求兴趣索然:
她不想和其他的人做出被世俗定义的攀比,她只想做好自己喜欢且擅长的事情,做到自己所有能做到的——
如果她全部的能力使她成为第一名,那么她就是第一名;如果她全部的能力不是第一名,那么她就不是第一名。就这么简单。
所有已经尽到了自己生来所具有的潜力,并且付出了自己所有能够付出的劳动,创造了自己所有能够创造的价值的人,在罗思龄的眼里都拥有等价的灵魂。一个总统并不比一位铁匠更让她觉得“高人一等”。
在读书的时候,罗思龄心里偶尔还会批判一下在她眼里是过度的而且有害的竞争,各式各样的“把别的人当做目标去超越”都让她觉得无趣至极;而长大了更成熟一些之后,这样的批判与审判倒是变淡了,罗思龄开始觉得,各人有各人的追求,各人有各人的想法。“物竞天择”大概是生物本能,她不应当用她自己的观念来要求别人。种种观念之间没有高低之分,只是不一样。各人的想法都不一样。
而在这种“不一样”之下,她可以与很多人成为朋友,成为共事者,但是无法成为伴侣。哪怕有的人愿意欣赏尊重她的能力,可是许多人依然不能认同她的想法。在这种情况下,建立亲密关系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一开始罗思龄还会感叹,为什么自己是这么奇怪的人,有着这么奇怪的不合群的想法,后来她又想,大约每一个的人的心里,都有觉得“自己是独特而孤独的人,很少有人能理解自己”,这样的想法的时候吧。
最终她便一笑置之,和家人,和朋友她都是这么说:
如果能够找到志同道合精神相通的伴侣,那当然是很好的,她并不排斥这一个可能性。只是,如果找不到这样的人,与其和另一个人勉强凑在一起磨合生活,她更愿意自己一个人走过这一生。
事实上,罗思龄的理智里也知道,有着自己这样古怪想法的人,找到合适伴侣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她真的不觉得有多遗憾。她是真心实意地觉得,一辈子就这样自立自足地一个人生活,做自己想做的事,实现自己全部的价值,这真的是非常好、非常好的一生。
可是,当她站在凯汀斯斯普林斯的长廊里,当她听到亚瑟兰德说,“我爱她,正是因为我爱她对于人生和价值的选择”,罗莎琳颤巍巍地伸手去推斯凯莱特厅的大门,泪水抑制不住地滚滚而下。
雕花的长门没有上锁,被她“咔嗒”一声推开了。斯凯莱特厅里的讨论声戛然而止。
有人迅速地疾步地走向廊道,大门被“唰”的一声完全拉开。疾步而来的亚瑟兰德怒道:“什么人,胆敢前来打搅伊里斯圆桌骑士的会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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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亚瑟兰德拉开斯凯莱特厅的大门,看见一个泪流满面的罗莎琳,他的声音倏地窒住。
伊里斯王的心里都在想些什么埃德蒙公爵并不知道,他只看见自己的兄弟那僵在当场的石化了一般的背影。
埃德蒙探过头去,一句吃惊的“罗莎琳,你怎么在这里”还没有说出来,一直淡笑不语的大祭司海琳娜忽然拿着法杖狠狠地戳了他一下。
埃德蒙“哎哟”了一声,诧异地回过头去,海琳娜已经优雅地用法杖将几个圆桌骑士一个一个地从落地的窗子里打出了斯凯莱特厅。埃德蒙震惊地睁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