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价值并非一定是像露辛达女王那样一统大陆。罗莎琳并不认为统治这片大陆上本土的生灵才能证明自己——她只是想要实现自我的价值:她能做到什么,她就做到什么。她不会再像现在这样,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消极度日,自暴自弃,什么都不做。
无论在哪一个世界,她都要做到自己的能力之下,她所有所能做到的。
实现自我的价值,这才是她追求的人生。
“亚瑟兰德,”罗莎琳平静地说,“你的决定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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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决定是什么?”
亚瑟兰德在牧羊女问出这一句话的同时,其实轻微地晃了晃神。
眼前的牧羊女给了他一种奇异的错觉。现在的亚瑟兰德说不清楚,但是很久以后的亚瑟兰德想明白了:
从第一次见面的开始,牧羊女罗莎琳始终在平视他。
是的,平视。
她不认为一个君王比她从血液里更高贵,她几次三番地提到为人的价值,她认为自己的灵魂同样珍贵,没有低他一等。
但这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认为“王公贵族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人从古至今也并不在少数。
他想,牧羊女罗莎琳的特别之处在于:在她认为自己没有低他一等的同时,她也并没有像许多愤世嫉俗者一样,认为自己反而高他一等,对他与生俱来的身份感到愤恨不平或者嗤之以鼻。
她并没有将他从这生来“白得”的王座上拉下来,并踏上一只脚的念头(天知道有多少人用这样的念头觊觎过他的银翼王冠)。对她而言,君王似乎只是一种时代背景下自然发展出的社会责任,一种分工。她不认为自己擅长那一种分工,便在考察了亚瑟兰德的能力后,乐意于他亚瑟兰德这样的擅长者承担这样的工作——
在她的眼里,他不比她高贵,但她也并不比他高贵。
或者说,她也并不想要比他高贵——她的眼里并没有“高低”之分。
她与他拥有各自的天赋,各自的能力,她平视他,既没有钦羡的仰望,也没有不忿的蔑视。对她而言,只要他们两个都是付出了自己与生俱来的所有的智慧与劳动的人,她就以独立的个体平视他,就如同她和他拥有两个不同却等价的灵魂。
只有亚瑟兰德自己知道,他是从这一刻开始,真真正正地正视这一个普通人族的牧羊女。他从心里开始使用她的名字,罗莎琳。
亚瑟兰德说:“你将被关押候审,罗莎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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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瑟兰德陷入沉思的同时,罗莎琳其实还是感受到了不小的压力。
眼前的这一个人再美貌,再动人,他也还是一个古典时代的君王,一个积威多年的,俯仰之间习惯于作出决策的君王。
时代背景使然,中世纪的群居族群拥有王室是文明发展的进程。在技术与社会生产力没有达到一定水平的时代,罗莎琳并不贸然地试图推翻王室;翼人族的王室此时也有自己的职责。
她只是在暗暗地观察着眼前这一位亚瑟兰德王的为人:
她曾几次三番地对他试探,冒犯,她想,这的确使他感到恼怒;但是这位君王没有使得个人的情绪影响自己理智上的判断与决定。他命令佩加索斯将她从空中丢到草垛里,而非平地上,并没有真正地伤害她。
她想,他应当是一个还算不错的君王,他没有过多地从私人情绪的角度对她不满。他所防备的,大概是别的东西:
“牧羊女罗莎琳”的来历与谈吐都大为奇异,并且显然,她对于伊里斯翼人族的境况知之甚详(她没有对他背生羽翼这件事感到任何的惊异,她甚至知道草药玫瑰桉)。当眼前的这一个人成为全族群潜在的威胁,作为一个君王,亚瑟兰德不能自大地轻视任何看似微不足道的人或者事物。
当亚瑟兰德·路易·斯图亚特二世开始真正地权衡思索,那一双深邃迷人的眼睛就慢慢地沉了下来。他只是手持权杖,眼睑微阖,清冷的面容并未见得有多严肃,只是这样简单地站着,那披着雪地斗篷披风的高大身形上就开始传来了一些威压。
当他说出“你将被关押候审”,罗莎琳终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她知道,他终于还是同意了同她作交易。
得到伊里斯王肯定的答复,来自和平年代的科学家终于再也绷不住自己已经全线崩溃的神智,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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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瑟兰德将罗莎琳带回格兰平雪山这件事并没有引起多少的骚动。
伊里斯族人背生双翼,是温柔轻盈并且爱好和平的翼人种族。他们虔诚地供奉同样背后生有双翼的信使女神伊里斯,全族隐居在空灵大陆西北面那高耸入云的,如同天堑一般的格兰平雪山上——
虽然极地雪山的天气极为冷酷严寒,但是,除了受到女神恩赐可以飞翔的伊里斯族人,空灵大陆上其他的族群对这一片陡峭的雪山悬崖束手无策,毫无征服之力。
也许也是因为族群这样长长久久地避世隐居,伊里斯族人对空灵大陆上的权力与统治没有过大的野心,因此族群之内所谓王权的争斗倾轧也并不严重,并没有人紧盯着伊里斯王的一举一动。
后来,罗莎琳曾经向亚瑟兰德分析,伊里斯人厌战的另一个原因,也许是族人先天身体轻盈柔弱,为了可以飞翔便不能使得躯体厚重。因此,除了在天空中占据高地或使计奇袭之外,伊里斯人无法过多地参与以力量为主导的战争。这样先天的决定因素使得伊里斯族人如同轻盈和平但也有些脆弱的白鸽,潜意识里便会首先选择回避武力上的暴力与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