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材之后,颜色陡然从红转为白,血红的喜轿被人抬着跟在棺材之后,抬轿人脸上贴着长而窄的黄色符纸,看不清面孔。
在那之后则是十里红妆,都是一片正红喜色。
唢呐跟在队伍两边,滴滴答答地吹着。
一曲唢呐,既可以迎亲,又可以送葬。
喜红与丧白,在此处碰撞交汇,无比诡谲。
村民却丝毫不惧,挤在道路两边,伸长脖子,像等待投食的鹅一样满怀期待的张着嘴,定定地看着。
“先生也要去参加村长的喜宴?”
戏鹤听到身边中年人的询问,坦然一点头:“村长摆流水席大宴宾客,我也想去凑个热闹。”
“大宴宾客,你们文化人真会说。”对方笑出一口黄牙,满怀期待,“等会儿新娘拜过天地,村长开宴,到时桌上肯定都是硬菜。”
戏鹤没机会看见拜堂的景象,只和一群人坐在院子里桌子边等着。
等到挂钟时针指向下午五点,他们听见屋内传来一身公鸡极为嘹亮的打鸣,没有雄鸡一唱天下白,只有四野满满皆夜色。
这是礼成了。
以公鸡代替逝者拜堂,果真是阴婚。
宴席上也就是几道硬菜,一箱尚可的白酒,戏鹤装模作样吃了几口,便借口要上厕所,进村长的宅子。
槐家村是十里八乡出名的富裕,就是个小小村长的宅子也是祖上传下来,有整整五间宽阔正房三间耳房,这两年重修族谱后又修缮一次,无比气派宽敞,到后院也要绕上一会儿。
好在这些村民都不是专业训练的,只是松松散散地守在几处地方,戏鹤稍微谨慎点避开人,便一路来到张红挂彩的婚房。
调走守门的两位婆婆,戏鹤推开虚掩的婚房。
没开电灯,只点着喜烛,室内昏暗的很,让到处都有的正红色都更像是鲜血凝固后的暗红。
在铺天盖地的红色之中,最引人注目的却是摆在正中间的黑色棺木,以及空气中隐约弥漫的尸臭。
新娘沉默地坐在洒满花生红枣的婚床上,红盖头遮住她的脸,婚裙底下露出绣花鞋尖尖的头。
似乎听到有人闯入,她带着几分惊惶地抬头,一双手下意识抬起,牵动桃木钉入手心留下的伤口,鲜血滴滴答答的流下来。
也是这放在腹部的手一动,戏鹤看见她小腹微微凸起:“你怀孕了?”
或许是话语中隐约的怒气让新娘想起一些不堪回首的记忆。
她几乎是立刻蜷缩起身体,抱着头,不断地瑟瑟发抖,却不敢大声哭泣,只是伸手从衣服下摆里掏出一个东西,怯生生地递上来:“不打!不打!生娃娃!生娃娃!”
被她妥妥当当塞在衣服里又在此刻献宝似的掏出来的是一个玩具娃娃,又旧又脏兮兮的,掉了一只胳膊,露出里面白花花的棉花。
不知道是被她从哪里捡来的,喜滋滋地以为塞进衣服里就可以生娃娃。
这个新娘的精神状态已经不正常了。
戏鹤判断着,蹲在床边,放柔声音减弱自己的威胁性:“我可以带你走,你想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