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阮木蘅所有的担忧成真,原来他全都知道,知道是皇后抢了他,也知道她一直监察着冷宫,更知道那一日的饭食是她喂下的。年少的感情在那一刻分崩离析,景鸾辞一遍遍地问着,在她无可辩驳中失望伤心愤怒,极夜中撕扯下她的裙裳,忿恨地强幸了她。那一夜后他们再不相见,乃至她三月后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怀了身孕,六神无主地去找他,他只是从书案上平淡地抬起头,残忍地哂笑着说,“谁知道是哪个的野种?你向来和四皇兄关系好,是不是他的?”然后赐了一碗剧毒的堕子汤给她,她绝望地问为什么,而他只有一句:“你不配。”最终幸好是阮木蘅命大,就像那四处缠绕的蘅芜,一线生机便能生长,缠绵病榻半个月,硬是活了下来。阮木蘅怔怔地乱想着,好似在他的睡颜上,在灯光里看尽了他们已经充满鸿沟的前半生,再次醒来天已大亮。糖和鞭子皇上说你若死不了就起来阮木蘅睁开眼睛,映目是信纱的床帷,簌簌作响的珠帘,简陋的案几桌椅,耳边有玉珠叭叭哒哒的说笑声。她原来已被送回女官院。支起上半身,捂了一晚的湿发和单衣让她头痛欲裂,强撑着下床,才走两步膝盖上又是钻心的疼痛,扯着她险些栽倒。外头的紫绡听到声音,快步入内,搀扶着她道,“怎么就下床了?今天先休息一日吧,待会儿我去宫正司告假。”阮木蘅笑了笑,仍旧开玩笑说,“一日不去就手痒,除非你准我将玉珠毒打一顿解解手馋。”说着扫了一眼端着瓷碗进来的玉珠。后者小脸刹那间发绿,嘟起嘴,“我好心好意熬了一早上的肉桂粥,大人却在这儿吓唬我。”嘴上不高兴却将粥吹凉了送过来,小心伺候着吃饭。阮木蘅一碗热粥下肚,又喝了一杯蜜茶,舒爽了很多,心想着要么真的告假休沐一天,念头还没转完,就听见皇帝的侍者周昙入门来的声音,不由苦笑人在宫廷身不由己。周昙恭恭敬敬地呈着承屉进来,见到阮木蘅未语先笑,“阮大人安好,皇上念你昨晚受苦,特命我来给送活血化瘀的疮药。”阮木蘅微微福礼,也不惊讶,这样打了一个巴掌又给颗蜜枣的事,景鸾辞这几年来干得数不胜数。谢过了就准备作势让紫绡送他出去,周昙却期期艾艾地涎着脸接着讪笑,她不由问道,“怎么了?皇上还有什么吩咐吗?”周昙脸色一红,“也没有要紧的,就是多嘱咐了带一句话。”微微一结巴,“皇上说,说……你若死不了就起来将昨夜的案子了结了。”一句话让满屋子的人霎时尴尬,阮木蘅神情稍微僵了僵,明白是景鸾辞故意让他原话传达,不作为难温和地说,“我知道了,敢问一句,皇上有说怎么解决吗?”周昙脑袋垂低,不太敢看她,“皇上说,按照原样解决就行了。”那就是仍娇纵着皇贵妃,不了了之,找个替罪羊受过就可,他还真是处处回护着她!阮木蘅应了声是,那周昙却仿若脚底生根仍旧不走,挠头哄笑着她说,“还请阮大人当面把疮药擦了,我好回去回话。”“这句也是他吩咐的?”周昙但笑不语,一副你不擦我就不走的架势,阮木蘅只好命紫绡把药瓶打开,一点点细细揉擦,待涂满了两个膝盖,周昙才心满意足地点头哈腰告退,提着一口气出了院门方松了下来,无奈地摇摇头。伴君如伴虎,圣意难猜啊,这么多年他冷眼瞧着皇帝和阮木蘅的关系,却仍旧不太明白,这皇上是在意她呢?还是不在意她呢?在意又里外刁难着她,不在意那阮木蘅这三年来在后宫铁面无私戒令肃清得罪全了人,却每次都全身而退,没人敢动她一根毫毛……周昙实在不懂,又叹息一声,往宣和宫去回话。阮木蘅歇息了半日,晌午过后便去宫正司提了琇儿和那“奸夫”,审问出那奸夫的身份,原来是皇宫护卫班殿直一骑中的一个侍卫,之前犯过偷盗,不知为何又被提了出去仍旧官复原职。当然这些想都不用想肯定是皇贵妃的手笔,威逼利诱地让一个有案底的人帮忙做事,跟死士差不多,相信只要他咬紧了,死后一定能给家人谋取一份一世都换不来的财富。阮木蘅没有多审,点到为止,便将矛头转向琇儿,这就是替罪羊,能保全了皇贵妃,又还了宁贵人清白,绝好的替罪羊。琇儿听着字字句句好像都在针对她,将她往秽乱宫闱的主犯上面推,不由惊惧起来,煞白着脸辩白,“……宫正大人,大人,不是我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