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行眼中迸出亮光,拼命点头,“我叫公冶重,重逢的重。我小名重儿,爹就是这么叫我的。娘,你也可以叫我重儿。”
他们初见时,他趴在墙头说他单名一个重字。她想起那时候的他,在说到他们会重逢时眼中的泪光。
“重儿。”
商行酒窝又现,“娘,我真高兴能找到你。我做梦都想和你在一起,做梦都想听到你叫我的名字。”
他真的好开心,好想同娘在一起。
裴元惜被他的笑晃得心头酸涩:“你来的时候多大?”
“快满十岁。”
他回答得十分认真,像一个被父母问话的乖小孩。两世加起来,他快十五岁了,与她现在倒是一般大。但她不是普通十五岁的姑娘,她还有自己的前一世,算起来怎么着也是好几十岁的人。
“娘,娘。”他一遍遍地叫着,带着无尽的欢喜。
即使她还不曾做过母亲,可是那种冥冥之中的骨血牵绊让她动容,她恍惚间似乎看到一个不满十岁的男孩流落异世,那时候他必然是有些惊慌的。
“刚开始来的时候,害怕吗?”
商行闻言,拼命忍着的泪水终于流下来。他点着头,又摇着头,“不怕,我想和娘见面。还有爹陪着我…”
虽然爹不知道他,但那可是他的亲爹。
裴元惜的心隐隐生疼,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怎么可能不害怕。她亲近他想安慰他,可是又觉得太过唐突。
在她迟疑的时候,商行的手怯怯地拉着她,“娘,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她问。
商行很愧疚不敢看她的眼,叶玄师说过他不能插手娘和爹的事情,因为他怕自己的出现改变太多,所以在娘还傻着的时候他没有出手。
那时候他以为那个傻子不是娘,娘和他一样是后来借尸还魂的。后来他知道了,娘从一开始就是裴家的二姑娘,只不过是中间傻了十年。
“我过去没有帮娘。”
裴元惜听到这句话险些落泪,“这怎么能怪你,那时候你怎么帮我,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哪里。我…是不是死得很早?”
商行难过点头,“我的生辰…就是你的忌日。”
原来如此。
她竟然死得那么早。
“娘,我不会让你死的。”少年的目光清澈而坚定,“你一定能长命百岁。”
泪水突如其来地奔涌而出,她形容不出那种酸胀又熨帖的感觉。仿佛孤独夜行中找到了依靠,又像是浮萍有了寄托。
“我…”
“说完了吗?”院子外面传来冷漠的声音。
商行连忙回道:“完了,完了,这就来。”
说话的功夫,他已经翻过墙头。
墙的那边传来他们父子的对话,一个说爹你干嘛催,我还有很多话要和娘说。另一个说来日方长,明日还要早朝。然后她又听到当儿子在磨人,说什么不想起床想多睡会儿不愿意早朝之类的,当爹的断然拒绝,少年痛苦不满的哀嚎和撒娇声渐渐远去。
她一手按在心里,那里的酸胀已散,似乎充盈着另一种陌生而隐蔽的情愫。
像他们这样的一家三口,怕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够荒诞,够离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