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惠歉然,「祖母,这事情是我不好,您别生气,也别怪她,她是丫头,自然我说什么是什么。」
「说吧,那丫头什么来历,祖母这岁数不是白长的,可别再骗我了。」
项惠见祖母一把拆穿,倒也不好再瞒了,否则便显得他不敬重长辈,「只是普通商人的女儿,弟弟还小,这才女扮男装出来张罗生计。」
「去昭然寺时会想办法见见她吧?」
「事情不紧急才见,不然也只写写信,让项财项宝帮我跑跑腿,祖母放心,孙儿懂得轻重缓急。」
项老夫人闻言,脸上掠过一丝欣慰,他们项家乃世代将门,国为重,绝对不能为了儿女私情耽误国家大事,这孩子因为两岁就遇到劫难,家中难免比较纵容,知道他有分清事情轻重,总算放下心。
项惠正正经经的道:「孙儿对她只是喜欢,没其他想法,所以才略过不提,绝对不是有意欺骗祖母。」
见孙子如此郑重,项老夫人就算有那么一点不高兴也都消了,心想自己今天过来又不是来骂人的,还是说正事,「没别的想法?不想将她收房吗?若是你娘固执,祖母来开口。」
项惠听祖母这样说,心中一暖,祖母真的是很疼他了,会女扮男装出来做生意的肯定不会是大家闺秀,但祖母为了让他开心,居然能接受门第上的巨大差异。
「恐怕得辜负祖母好意了。」项惠一笑,「我们项家的家世在朝中也算是一等一了,正妻都有诰命,出入皆有马车,可是祖母,这天下有种人偏偏不希罕高门宅第,喜欢自由自在,那丫头便是这种人。」
项老夫人张开嘴巴,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这种人她也曾经遇过,就是她的亲姊姊。
当年两家说亲,属意的是嫡长子与嫡长女,可她姊姊偏偏不要,项一山年轻有为,十六岁就领兵出征,天下人都说项一山将军是少年战神,问她对这样的夫婿还有哪里不满意?
她姊姊说:「我就不满意,爹娘若是硬给我说门高亲,我便日日闹得鸡飞狗跳,让爹娘丢脸。」
话都说到这分上,谁敢真的把她嫁出去,但这门亲事实在好,舍不得放,后来也幸好她长得比姊姊美貌,家中便以这理由说上了。
姊姊后来嫁入商户,在自己为了侍奉丈夫,侍奉公婆,斗妯娌,斗小妾劳累不已的时候,姊姊每天都开开心心,长辈没人敢给这出身高门的媳妇脸色看,妯娌见到她也只有巴结讨好的分,自己几年前就已经满头白发,姊姊却还是一头乌黑,皮肤也特别好,看起来不过四十岁上下。
在项一山不知道纳第几个姨娘入门时,有次姊姊来看她,她一时没忍住哭了出来,姊姊安慰她,儿子出息,女儿孝顺,这就好了,其他的多思无意,那一瞬间她终于承认了一件事情,后悔。
她早后悔了,当妯娌给她使绊子,婆婆要她息事宁人,丈夫说自己太忙不要烦他的时候,她就后悔了。
原来姊姊不是任性,也不是一时兴起才嫁入商户,姊姊是聪明,知道人生苦短,想过上舒服的日子,面子与里子之间,她选择了后者。
不喜欢高门宅第,就爱自由自在——原以为姊姊就是那特例了,没想到居然还有这种人。项惠鉴貌辨色,「祖母可是想起了姨婆?」
项老夫人略微感叹的一笑,「你倒是聪明。」
「这么说来,那丫头倒有几分姨婆的风范。」
「跟我聊聊那丫头吧,下次见到你姨婆,我好跟她说说也有人有这性子,免得她得意自己可是大黎朝的唯一。」
「先跟祖母说好,那丫头对名门敬谢不敏,孙儿也没想过将她收房,因此不管什么事情,祖母就当成故事听听。」
「怕我说那丫头坏话?知道了,不说便是。」
「那丫头姓田,叫田青梅,本来也算小有出身,家里的布庄是百年老铺,在馨州大概有十几间铺子,三十多年前还竞过一次贡品,得到了第八名,家中长辈陆续过世后,她大伯父便在亲族的支持下强制分家,可惜她父亲是个纨裤子弟,把分家银输得干净后人就跑了,田大娘便一人养三个孩子,田青梅是长姊,母亲忙碌时便由她照顾两个弟弟,靠着上过启蒙的印象,教了两个弟弟写字算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