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红英敲响铜锣,算是彻底打碎了多数赌客们的发财梦。
“第一场,江小姐胜!”
欢呼声与喝彩声自然是有的,只是输掉赌局的人实在太多,或悲或怒的叫喊声一时不绝于耳。
“怎么会这样?!”
“算命先生明明说过……”
“完了,都完了!我回去可怎么跟爹娘交代啊!”
江御暮上前帮陆一峰解开九节鞭,听见他轻声道:“多谢江小姐,末将输得心服口服。”
常言道,有人欢喜有人愁,反之亦然。
陶瑛见江御暮获胜,终于长出一口气,转而向穆归衡问道:“你方才怎知御暮一定会赢?”
穆归衡蘸着茶水,在桌上勾勒出九节鞭的形状,答道:“她方才向陆一峰的头部甩出鞭子,看似冒进,实则只是佯攻。陆一峰判断失误,情急之下用刀身去牵制长鞭,应该只是想向外挡开攻击,争取一次喘息的时间,却不料掉进了御暮有意设下的陷阱。旁人只以为她的鞭子废了,岂不知陆一峰的长刀也废了?抽不出,挣不脱,若还想出招,只能使蛮力去抡,反而给了御暮借力打力的机会。”
陶瑛来了兴致,追问道:“若换了你是陆一峰,能躲开方才那个陷阱么?”
穆归衡摇摇头道:“不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若是易地而处,本宫也未必能及时做出准确的判断。说起来,方才本宫也是在看到他的刀被缠缚以后,才发觉那是个陷阱。”
解释完这些,三人忽然陷入了一片沉默。
陶瑛低着头,将十张票据摊在桌上,挨个用茶杯压住,心道:御暮竟有如此本事,看来我下的这一百注都能赚了。只是这钱赚得……怎么让人心里空落落的呢?
林晏秋则一手托腮,偏头看着擂台的方向,心道:明明是个厉害人物,为何只能在一方比武招亲的擂台上施展呢?可惜,当真可惜。
穆归衡的目光空垂着,不知在看哪里,也许是桌上逐渐被风吹干的茶画,也许哪里都没有看。
在他们还是朋友的时候……
或者说,在穆归衡以为自己和江御暮是朋友的时候,他自认为还算了解对方。
他知道她来自何方,知道她留在这里的原因与决心。
他知道她有很多朋友,还误打误撞认识了其中年纪最小的一个。小姑娘很怕他,但是为了救御暮姐姐,她还是会鼓足勇气,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求助于他。
他知道她胆子大,敢冒险。亲眼见到刘俭的尸体也毫无惧色,孤身一人与安王穆归礼斗智斗勇也不落下风。
有时候,他会欣喜于自己与她之间的默契。湖心诗会那日,他们事先未经商议,便在一众士子面前唱好了红白脸。初见飞鸿影之时,他们也能彼此配合,试探出此人存有异心。
可是此时此刻,他却产生了一种错觉,好像自己从来没有认识过江御暮其人。
或者说,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她。
他不知她对婚姻之事到底有什么想法,是否真心愿意比武招亲?
他不知她会喜欢怎样的男子,抑或有可能与林晏秋一样,不爱须眉爱红颜?
他不知她如何练就了这样一身好武艺,在此过程中吃过多少苦,受过多少罪,靠何种信念坚持至今?
“系统。”穆归衡难得主动找它一次,“我能观测从前发生过的事吗?”
系统的声音没有波澜:“不可。”
虽然得到这个答案并不意外,但穆归衡还是有些失望。
桌面上的茶画已经干透,茶渍深一块浅一块,构不成一幅完整的画面。
穆归衡怔怔地出了半晌的神,心里忽然冒出来个想法。
不,不是忽然,这个想法一直都在,只是此前被他深深埋在心底,此刻才探出一叶小芽——
今晚入梦,他想尝试观测江御暮成婚时的场景。
看完这次,以后便彻底死了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