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如此,太子批阅后的公文还是尽数送到他面前。
不是因为信不过年轻的太子,而是看着累牍公文,他似乎能看到这个欣欣向荣的王朝蓬勃的生机。
皇帝喉咙间忽然浮起一丝痒意,他拿起案上的丝帕抵在唇边轻咳。
殿内很安静,皇后手上墨条“当”一声掉在地上,墨汁溅出来洒了她一身。
咳完,他瞥了眼帕子,不自觉地捏紧,将那一抹鲜红揉进掌心,又看了一眼皇后,见她怔怔地站在灯下,浑身都在瑟瑟地发抖。
“阿毓。”
“嗯,我在。”
皇帝压低声音问:“吓到你了吗?”
“没有,我手抖了。”皇后避开他的目光,尽力稳住自己的声音,对皇帝道:“我去给你端杯茶来。”
皇帝朝她挤出一抹笑意,这会儿喉咙真的有些干痒、黏腻:“不要茶,我想喝一杯白水。”
皇后转身走出大殿,阿沅见她脸色煞白,忙上来扶住她道:“娘娘怎么了?”
皇后摁住自己的胸口,身子止不住地发抖,她反握住阿沅的手:“去传徐太医、王太医。”
阿沅也是皇后跟前的老人了,徐太医和王太医是专管帝后的太医,她听了皇后的话,不由神色一肃:“是,奴婢这就去。”
“琅儿。”皇后撒开阿沅的手腕:“还有琅儿,让他也过来。”
阿沅从来没有见过皇后如此慌乱,心里也害怕起来,忙安抚她道:“娘娘不要急,奴婢这就去。”
皇后看着阿沅的背影,呼吸逐渐变得急促起来。
当初徐太医和王太医压制住皇帝体内的毒素时曾说过,那毒不可能驱除干净,只能尽力压制。若是再度复发,可能就回天乏术了。
——轰隆。
黑云涌动的天边,震过一道惊雷。
噼里啪啦,窗外的雨又大了起来,如注的雨水从皇宫的飞檐斗拱倾泻而下,顺着砸到玉阶前。
风刮得两扇半支的窗户嘎吱嘎吱作响。
昭蘅听到这声音,吓了一跳,在落笔时,笔的重心歪了,在纸上留下一道印记。
望着那不断摇晃的窗,她总有些心神不宁,干脆放下了手里的纸笔,走到窗边来,将两扇窗拉回来关上。
窗户关上了,雷声却好似还在屋顶盘旋。她叹了一口气,瞥了眼对面案上放着的沙漏。
已经快子时了。
李文简还没回来。
她走到门前,透过厚厚的雨幕看出去,路旁的宫灯都模糊不清。
夜色在雨雾里,变得更加浓稠。
轰鸣雷声,便在头顶滚动。
昭蘅手扶着门框,正犹豫着要不要让牧归去紫宸殿接他,雨幕那头便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昏暗中风灯的光芒也逐渐清晰。
李文简走在雨幕中,伞边沿滑落的雨水,被风吹到背上,握着伞柄的手,隐隐发凉。到了阶前,廊檐下两盏灯笼高高挂着,等再走近写,才看清门旁站着一道身影,是昭蘅。
“你在等我?”
昭蘅挽了挽耳边的头发。
“殿下没说不回来用膳,我在等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