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府离皇城更近,陈廷鉴是坐马车到的。
何府虽然远一些,可何清贤骑着骡子来的,高高壮壮的大黑骡子只驮着一个精瘦老头,那肯定比拉着一辆车走得快。
于是,陈廷鉴下车时,抬眼就对上了骑着骡子横在他车前的何清贤。
大黑骡打个响鼻,陈廷鉴的眉峰就跳了跳。
何清贤翻身下骡,将缰绳递给宫人,他理理衣袍,看向陈廷鉴:“您先请?”
陈廷鉴不必与他谦让,一手拢拢长髯,抬脚朝前走去。
今日风轻,吹得他的长髯微微飘拂,何清贤看了几眼,搭讪道:“我早就想问了,你为何要留这样的胡子,打理起来多麻烦。”
陈廷鉴只管自视前方地走路。
何清贤:“我明白了,一定是你的仕途太平坦,你又年纪轻没有根基,留把美髯既能添些威严,又显得你学识渊博,堪当太子师。”
陈廷鉴:“你有心思琢磨这些,还不如想想如何配合我推行新政。”
何清贤:“上次清丈我以你为主,这次该换过来了。”
陈廷鉴:“换不换不是你说了算。”
何清贤:“你就是胆小怕事!”
陈廷鉴默默往旁边走几步,宫道那么宽,他没必要与何清贤并肩。
荷清贤偏要追在他身后。
两边站立的侍卫与当差经过的宫人们,就见两位阁老你追我赶一般地往前面行着,偶尔何阁老还想扯扯陈阁老的衣袖,被陈阁老不客气地甩开。
乾清宫外,元祐帝站在汉白玉的栏杆前,看着两位阁老穿过宫门,过门的时候还在拉扯,瞧见他才各自收敛。
元祐帝笑了笑。
自打何清贤进宫,陈廷鉴也越来越像个普通的大臣了,再也不是以往那般高高在上,仿佛毫无缺点。
“外面风寒,皇上怎么没披大氅就出来了?”
来到近前,陈廷鉴先关心道。
元祐帝:“地龙太闷,朕出来透口气,冒然相请,没耽误先生与何阁老休息吧?”
何清贤笑道:“臣孤身一人在京,休息也是寻思新政,巴不得来宫里伴驾。”
陈廷鉴:“臣也无事,不过何阁老话里似有寂寥之意,皇上或可赏赐一二美人过去照顾。”
何清贤:“别,臣可受用不起,皇上要赏就赏陈阁老吧,反正臣也生不出儿子,美人赐给陈阁老,还可以再为朝廷添几位状元探花。”
元祐帝:“好了好了,随朕进来,咱们说些正经事。”
少年皇帝走在前面,两位阁老暗暗互扔了几个眼刀。
御书房内早已备好了茶果,元祐帝坐在暖榻上,榻前摆了两把铺着锦垫的宽敞大椅。
陈廷鉴先道谢再落座,摸着胡子道:“不知皇上召臣等进宫,所为何事?”
元祐帝:“自然是为了明年的税改,母后赞同先生的一条鞭法,朕也觉得此法甚为稳妥,然何阁老振聋发聩的一番话亦非危言耸听,故朕想问先生,若朕选用何阁老的税改之策,朝廷推行起来,是否真的寸步难行。”